两人看躲不过了，慎丽先一步走出来，身上耀眼的浅蓝鱼尾曳地礼服在灯光下泛起粼粼波光。
慎丽是签约练习生，不过这个身份暂时只有最亲近的两个闺蜜知道。
她这半年刻苦练舞，饮食和护肤方面严格遵守经纪人和导师的培养方案，如今脸还是那张原生态的脸，但体脂率降下来后五官轮廓清晰，形体气质更是优越，整个人已经初具星味。
只要不和褚嫣站在一起，慎丽有信心成为满场最吸睛夺目的存在。
所以她很理解杨柳依看过来的目光。
看得出她在极力保持优雅，如果眼睛里的不甘收一收，会更好。
慎丽见识过比她更养尊处优、更不可违拗的大小姐，比如高三以前的褚嫣，刁钻，刻薄，喜欢雌竞，永远高高在上，很标准的恶霸千金嘴脸。
那个时候她给褚嫣当跟班，心里一边骂，面上一边舔，她被那个时候的褚嫣锻炼出强大的心脏，只是现在偶尔想起来，还是觉得很没尊严。
相比较，杨柳依这种类型的贵族小姐，比当年的褚嫣弱爆了。
所以慎丽很镇定地伸手过去，姿态优雅到像在拍明星画报。
“杨小姐你好，我是慎丽。”
杨柳依很想问一句，你家是做什么的。
但是已经有人替慎丽报上家门，“Ivy，丽丽的父亲就是E&Z品牌创始人哦，听说这个品牌在你们京市也火起来了。”
杨柳依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笑了笑。
“不清楚哦，我不逛商场，衣服都是找裁缝做的。”
慎丽继续在心底翻白眼。
这种话，就是等着大家凑上来明知故问地赞叹一句：什么裁缝呀，你太谦虚了，你说的是私人订制吧？
果然，预料中的画面在眼前上演。
慎丽觉得无聊，乔思雯突然看了眼手机，高兴地拽她走，“嫣嫣到了！我们去门口接她！”
杨柳依身边叽叽喳喳的噪音停下来，众人齐齐转头。
“是褚嫣吗？”
“她总算来了！我这几天发她信息她都没回我！”
“原来你有她微信啊！你还骗我说没有！绝交吧！”
“你就不能待会自己去要吗？我随便把她微信推给别人，她生气拉黑我怎么办？”
“……”
只片刻功夫，杨柳依身边空无一人。
年轻的少女们像阵阵热带气流，交汇组织出新的风暴，而风暴眼就是她们口中那个名叫“褚嫣”的人。
杨柳依看到不远处刚应付完长辈正偷得一刻闲的杨骐风，悄然挪步过去。
“堂哥，褚嫣是谁？”
杨骐风本来在整理西服的袖口，闻言突然抬眸。
“你说嫣嫣？她是你未婚夫的发小，江城最大的地产集团就是她家的。”
杨柳依先是愣了愣，然后后知后觉地拧他胳膊，“什么未婚夫！你别乱说！”
杨骐风挑眉，“怎么，你不知道家里这次来江城就是为了给你订婚来的？云津不错的，除了滑雪比我差一点，其他地方没得挑，配你这个啥也不懂的小公主，绰绰有余。”
从客观的角度，杨柳依也认可堂哥的观点。
只是她从小养成的某些骄傲让她不想轻易接受父母的安排。
她想亲自挑选伴侣，不喜欢旧社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
所以现在很矛盾，她排斥着相亲这件事本身，却不排斥相亲对象。
甚至还有一点欣赏。
杨骐风看堂妹一张小脸苦大仇深，本来还想逗逗她，可是突然一顿。
“你问褚嫣做什么？她来了？”
杨柳依指着门口，“嗯，她们都去门口接她了。”
“弄得跟公主驾到似的……”她不爽，追加一句吐槽。
杨骐风兴致盎然地转头，看向大门，没空再管堂妹莫名其妙的情绪。
“喂！”
杨柳依不忿，索性也不再理他，转身向晁家夫妇走去，坐到了一堆长辈中间。
门外一阵骚动。
终于，不知是谁在自发组织，人群主动让开一条路，高跟鞋贴着大理石发出脆响，光是那阵从容矜贵的脚步声就压得杨柳依喘不过气。
她眼睁睁看着身边江城本地长辈们都站了起来，身体朝向大门，面带慈蔼又稍显正式的笑容。
黑天鹅般的少女款步从人群的让道里走出来，光洁利落的发型，剪裁优雅的黑裙，明明不算张扬的配置，却将整个宴厅衬得更高级了些。
那些碎钻般的灯光折射在她身上，像一种恰到好处的聚焦，仿佛整个夜宴的光芒为她一人盛放。
杨柳依隔着层层人流，看到刚才还典雅非凡如高岭之花的慎丽，此时已经摇身一变为少女忠实的拥趸，挽着她的胳膊，亲昵热络得不行。
褚嫣没来得及和围上来的千金们一一打招呼，只略认出几个眼熟的，点头笑罢，朝着晁家夫妇而来。
“叔叔阿姨，对不起，我来迟了。”
“不迟不迟，快来坐，想喝什么，阿姨让云津去给你拿。”
晁母只当她是自己亲闺女，且地位绝对比亲儿子高的那种。
“嫣嫣。”晁正笑着拍拍她肩膀，引她在沙发上落座，然后向沙发上一部分外地宾客介绍，“我们江城的天才投资少女，就是她。”
“噢哟！原来就是嫣嫣啊！”
杨太太从沙发尽头挪过来，换上熟络的语气，“嫣嫣，去年圣诞节还记得吗？伯母不是请你和云津寒假来家里雪场滑雪吗，你们怎么都不来？”
“是我不好，伯母，”褚嫣微笑，“寒假课业重，没时间出门，一整个假期都在家里做题了。”
“那今年寒假一定要来啊！”杨太太朝远处吧台旁的儿子招手，“骐风，快来！这是嫣嫣，看看还认得出吗。”
杨骐风端着柳橙汁走过来，将晁云津刚端到茶几上的鸡尾酒挪开，替换。
“嫣嫣，我记得你18周岁生日是在……后天？”杨骐风唇角噙笑，盯着沙发上的少女。
褚嫣有点意外，站起来接橙汁，“骐风哥，你记性真好。”
杨太太高兴得眼尾漾开道道细纹，“瞧瞧这两个孩子，果然都还记得，我还怕他们大了就生疏了……”
晁太太皮笑肉不笑，只点头，不接话。
杨柳依静静坐着，目光在自己堂哥和褚嫣身上来回流转，有点泄气地保持着沉默。
什么江城天才投资少女？
江城如今也跻身超一线城市，如果将来真要结亲，她觉得自己需要补补功课，多了解一下这座城市。
毕竟强龙难压地头蛇。
眼前这只黑天鹅，恐怕就是标准的江城地头蛇了。
她这个京市来的贵女现在只觉得如坐针毡。
杨太太没察觉侄女的异常，或者说，她现在根本顾不上侄女。
亲儿子才是最要紧的。
“骐风，你要不要陪嫣嫣去吃点东西呀，嫣嫣来的晚，恐怕还饿着肚子。”
杨骐风刚要说“好”，却看到褚嫣摆手。
“不用了伯母，我先不吃，等一会儿男朋友。”
晁太太头皮都麻了，看到褚嫣已经笑着转过脸，语调自然地发问：
“阿姨，郁白大概什么时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