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不知道这是他第几次踏进组织医院的大门了。
自从进入组织起，他过去二十多年的好运气似乎都被用完了。现在的他除了倒霉还是倒霉，就像被诅咒了一样。
虽然在赤井秀一为了加入FbI而选择在霉菌服役的那段时间，那些米国大兵总爱拍着他的肩膀喊他“幸运小子”，但赤井秀一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幸运儿。
哪个幸运儿会从小失去父亲，跟着母亲东躲西藏逃避追杀，家里三个孩子用三个不同的姓氏，过得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
然而，进入组织后的经历让他不得不承认，或许以前的自己确实是被命运眷顾的。那种好运，就像一张被提前透支的信用卡，如今只剩下还不清的债务。
剧烈的疼痛将赤井秀一游离的意识拉回现实。他勉强睁开眼睛，冷汗已经模糊了视线，咸涩的汗水刺激着眼球，带来阵阵灼痛。
“嘶…”
即使是赤井秀一这样的硬汉，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进行手术也很难保持面不改色。更何况现在进行的是取弹片手术，医生几乎切开了他的整个左肩关节，现在还和凌迟一样一点一点地在他的肩膀处切割着。
一切都要从那一夜的天台对峙说起。
带着肩上的枪伤匆匆撤离后，赤井秀一只来得及处理掉手心那处异常的伤痕，就被追着定位赶来的组织成员直接带进了审讯室。
他本想在接受审讯前先向审讯员借一下工具，处理一下枪伤，但他突然意识到，波本使用的子弹型号和苏格兰惯用的武器并不相同。
如果审讯人员发现了这个细节，和他一样正在接受审讯的波本可能会因此陷入危险。
即使赤井秀一没有被对方杀死，但在任务中为了抢功恶意射伤代号成员，这个罪名也够波本受的了。
假如波本真的如他猜测的那样是个卧底，那赤井秀一就不会为了一处尚能忍受的伤势，选择将对方拖下水。
这不是出于什么卧底之间的情谊，纯粹是出于理性的判断。
赤井秀一不确定波本是否已经察觉到他的身份问题，更无法保证对方不会为了自保而选择揭发他。
在经历了一天一夜的审讯之后，好不容易回到安全屋的赤井秀一这才发现…
子弹，取不出来了。
那颗他没能完全避开的子弹，从左肩前侧斜向射入，死死地嵌入了肩关节的缝隙里。
在审讯的过程中，随着他身体的活动，子弹越陷越深，如今已彻底卡死，无论他怎么尝试，甚至都掰弯了两个镊子，都夹不出来。
赤井秀一试着活动左臂，剧烈的疼痛立刻袭来。每当他试图抬起手臂，就能感觉到金属异物在骨头间摩擦。
这子弹所在的位置，实在是太歹毒了。
若非他能确认当时的波本完全失去了理智，他都要怀疑对方是故意的了。
不得已之下，赤井秀一只能找了个黑医，让对方帮他取出子弹。
可有名的黑医就那么几个，要想找到既不会泄露给FbI，也不会向组织告密的医生，他的选择范围就非常有限了。
先前熟悉的黑医莫名其妙地死于了医闹，他只能另外找一个。
而赤井秀一，很不幸，找到了个庸医。
一个和马尔贝克没什么区别的庸医。
唯一的区别是，这人曾经是一个特种兵，所有出现医疗事故的患者都被他“处理”掉了。
这就是他保持零差评的秘诀。
而被对方的“口碑”骗来的赤井秀一，就这样遭了殃。
那个庸医没有能力完整地取出卡在关节里的子弹，只能用粗暴的方法将其弄碎，然后一点一点地夹出来。
大量细小的金属碎片依然残留在关节腔内，像无数根细针扎在骨头和软组织之间。这些金属碎片就像定时炸弹一样，随时可能引发新的问题。由于无法清除干净，这些异物还会持续地引发炎症反应。
术后，赤井秀一还能正常活动，他甚至还去组织训练室晃了几圈。
可很快，他便发现，他抬不起左手了。
作为一个左利手，这对于赤井秀一简直就是史诗级的削弱。
无法练习狙击，无法出任务，甚至连最基本的开车都成了问题。
最终，在疼痛中煎熬了好一阵子的赤井秀一还是来到了组织的医院。
看着眼前的医生这张陌生的面孔，赤井秀一沙哑地开口问道：“马尔贝克呢？”
“嗯？你找他？” 正在用镊子清理他关节里碎片的医生闻言，手下意识一抖，镊子尖端划过关节面，引得赤井秀一又是一声闷哼。
“难不成，你这是马尔贝克治出来的？”医生眨了眨眼，好奇地凑近伤口仔细看了看，随即摇了摇头，“不可能，他处理枪伤的技术没有那么差。”
虽然马尔贝克经常给他惹麻烦，让他十分抓狂，甚至不惜抛下节操去找那位先生哭诉、乞求对方将马尔贝克送走…但马尔贝克处理枪伤、刀伤的手法还是很到位的。
毕竟是被丢去战区历练过的，再怎么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我只是好奇而已。”被对方这么一折腾，赤井秀一只能通过不停地吸气来缓解疼痛，让自己不至于昏过去，“之前一直是马尔贝克负责我和明美，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他啊，升职了，不知道被调去哪里了。”
“别想着找他了，黑麦。那小子很会隐藏行踪，对自己也够狠。你看到的未必是他的真实样貌。光是我知道的，他就已经换了至少三次脸了。”
“原来如此。”
赤井秀一在心中暗叹一声可惜。
他本来想将马尔贝克的样貌画下来传递给FbI，让他们能够通过马尔贝克掌握组织其他据点的信息，以此换来一点功绩。
现在，这个计划算是彻底泡汤了。
清理完所有弹片后，对方起身，将手术刀放到了一边，问道：“说说你的情况，这枪伤怎么来的？”
赤井秀一只能用早就编好的谎话搪塞，说是之前某次任务受的伤，当时情况紧急，他只能随便找了个黑医处理，结果一直没好。
“说实话，你这个伤…有点麻烦。”潘诺（pernod）叹了口气，幽幽地感叹道，“我已经把所有能找到的弹片都清出来了，但我可以保证，你这条手臂，基本是废了。”
见赤井秀一一脸狐疑，潘诺强调了一句：“你在怀疑我的医术吗？我和情报组那些靠关系上位的可不一样，是真正靠着技术当上这里的负责人的。”
是的，潘诺就是那个因为马尔贝克而向那位先生哭诉的可怜的医院负责人。
赤井秀一依旧怀疑，但他并不想得罪医生，尤其是一个手边放着手术刀的医生。
于是，他很机智地保持了沉默。
“我知道你是狙击手，但实话告诉你，就算术后恢复得再好，狙击枪的后坐力也会让你的左肩立刻脱臼。那些残留的弹片在你体内的时间太长了，已经对你的肩关节造成了永久性的损伤，就连日常活动都可能导致习惯性脱臼。”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潘诺竖起了两根手指，“第一，转型，彻底放弃狙击。第二，去装备部定制人工关节。”
“不过…”潘诺看了一眼手术台上狼狈至极的黑麦威士忌，摇了摇头，“人工关节的定制很麻烦，要做到能承受狙击的强度、又不会产生排异反应的程度，需要整个团队专门为你进行反复调试，从零开始设计制造。而且…考虑到你和装备部某些人的恩怨，我不认为你能成功申请到这种级别的定制服务。”
潘诺虽然不知道具体内情，但琴酒给黑麦威士忌批准SIS-1925的事他是知道的。更不用说后来甘露酒暗示他们引导黑麦威士忌增加注射频率的事情了。
综合来看，潘诺判断黑麦威士忌应该是得罪了甘露酒，这才招来了那对夫夫的联手报复。
作为组织的核心成员，潘诺清楚装备部真正的掌控者其实是甘露酒，所以他才对第二个方案完全不抱希望。
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一脸空白。
他狙击手的生涯，就这样到头了？
这么多年的训练和实战经验，就因为一颗子弹和一个庸医而付诸东流了？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无法狙击，他对于组织、对于FbI，还有什么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