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入夏的第一个暴雨夜,姜柔蜷缩在城西破庙的石柱后,听着雨水冲刷瓦片的声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望着手中右丞相府的玉佩,想起三日前在街角看到的景象——姜婉与陆景渊并辔而行,百姓们夹道欢呼,皇上赐的婚轿正在街头路过,轿上的鎏金凤凰在阳光下耀武扬威。
“凭什么?”她对着虚空低语,声音里混着雨水和泪意,“明明我才该是站在他身边的人……”
“姜姑娘果然在此处。”沙哑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一个身着灰衣的男子缓步走出,腰间悬着的弯刀在雷光中闪过冷光,“我家主人等你的答复,已经等了三日。”
姜柔抬头,认出这人是上个月在黑市见过的中间人。当时她走投无路,无意间听说“血手盟”专门替人解决恩怨,便托他传递了消息。
“你们真的能杀了姜婉和陆景渊?”她声音发颤,却强装镇定,“而且不会牵连到我?”
灰衣人轻笑:“姜姑娘只管出钱,其余的事不用操心。我家主人说了,只要事成,还会送你出城,这辈子都没人能找到你。”
雷光劈裂天际,姜柔看见他眼中闪过的贪婪。她握紧玉佩,想起右丞相府被抄家时,她趁乱偷出的那箱金银——那是她最后的筹码。
“好,”她咬牙道,“我给你们黄金百两,另外……”她从发间取下一支金簪,“这是侯府的信物,能让你们混进后天的祈福宴。”
灰衣人接过金簪,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姜姑娘果然聪明。后天申时三刻,城西观音庙,我家主人会亲自出手。”
雨停时,姜柔踩着泥泞走出破庙。她望着东方渐白的天空,忽然想起小时候在侯府,姜婉总把最好的点心留给她。但现在,那些回忆只让她胸口发闷,像是被人塞了团浸水的棉絮。
与此同时,侯府的书房里,陆景渊握着一封密报,眉头紧皱。“血手盟?”他抬头看向姜婉,“你确定这是姜柔找的人?”
姜婉点头,手中把玩着一支金簪——正是她今早从丫鬟手中接过的那支。“小桃说,今早有个小贩在城西破庙附近捡到的,簪头刻着侯府的暗纹。”她指尖划过簪尾的牡丹纹,“这是前年我赏给姜柔的,除了她,不会有别人。”
陆景渊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满园荷花:“城西观音庙,后天的祈福宴……她果然选了最热闹的地方。”
“你打算怎么办?”姜婉放下金簪,“要不要通知官府,提前埋伏?”
“不行,”陆景渊转身,眼中闪过冷光,“血手盟行事诡秘,若打草惊蛇,只会让他们换计划。不如……”他走到书架前,取出一幅地图,“我们将计就计。”
祈福宴当日,城西观音庙外人山人海。姜婉身着淡青色纱裙,头戴珍珠帷帽,由陆景渊扶着下了马车。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比平日高了些——那是因为他袖中藏着软剑。
“怕吗?”陆景渊低声问道。
“不怕。”姜婉抬头,透过帷帽缝隙看见观音庙的飞檐,“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有事。”
两人走进庙门,身后跟着四个贴身护卫。香火缭绕中,姜婉瞥见廊下闪过一道灰影——正是那日在破庙见到的灰衣人。她握紧陆景渊的手,感觉到他微微点头。
“施主,请来这边上香。”小沙弥领着他们到偏殿,忽然转身时,袖口露出一道刀疤。
陆景渊眼神一凛,右手已按上剑柄。但就在此时,偏殿的窗纸突然破裂,三支弩箭破空而来!
“小心!”陆景渊猛地推开姜婉,弩箭擦着她的发梢钉在柱子上,尾羽还在颤动。
姜婉跌倒在地,却见陆景渊并未追击刺客,反而转身扶起她:“有没有伤到?”
“我没事。”她看着他眼中的关切,忽然明白——原来那些弩箭根本没有杀意,不过是引蛇出洞的幌子。
果然,片刻后,庙外传来喧哗声。齐国公带着一队官兵冲进来,将灰衣人和小沙弥一并拿下。姜婉摘下帷帽,看着灰衣人被按在地上的狼狈模样,心中没有半分怜悯。
“姜柔呢?”陆景渊冷声问道。
灰衣人抬头,嘴角渗血:“你们以为能抓到她?我家主人早就带着她出城了……”
“是吗?”姜婉忽然开口,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这是你今早写给‘血手盟’盟主的密信,说要事成后独吞黄金。你猜,你家主人看到这封信,会怎么处置你?”
灰衣人脸色骤变,眼中闪过惊恐:“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因为从你接过金簪的那一刻起,”陆景渊冷笑,“就已经中了我们的计。那支金簪里藏着侯府的追踪粉,无论你走到哪里,我们都能找到。”
姜婉看着灰衣人被拖走,忽然想起今早收到的消息——真正的“血手盟”盟主早已被官府抓获,眼前这个灰衣人,不过是个借名号招摇撞骗的混混。而姜柔,恐怕此刻还在等着所谓的“盟主”带她远走高飞。
“她不会善罢甘休的。”姜婉轻声道,“只要她还在京城一天,我们就不能掉以轻心。”
陆景渊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放心,我已经让人封锁了所有城门。她跑不了。”
暮色四合时,侯府传来消息:姜柔在东城门被抓获,身上还带着伪造的通关文牒。姜婉站在屋檐下,看着被押解回来的姜柔,忽然发现她鬓角已生出几根白发。
“为什么?”她轻声问道,“明明可以好好活着,为什么一定要走到这一步?”
姜柔抬头,眼中满是怨毒:“因为你什么都有!而我呢?不过是个没人疼的庶女,连喜欢的人都要被你抢走!”
姜婉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她知道,有些伤口,永远无法愈合。但至少,从今天起,她和陆景渊的生活,终于能真正开始了。
深夜,陆景渊站在窗前,望着姜婉房间的灯火。他想起今日在观音庙,当弩箭飞来时,他心中闪过的恐惧——那是比面对千军万马更可怕的感觉。
“景渊,”姜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想什么?”
“在想,”他转身将她揽入怀中,“等我们成婚后,要在花园里种满并蒂莲,这样每天都能看到。”
姜婉轻笑,靠在他胸前:“好。还要在湖边建一座凉亭,夏天可以一起赏荷喝茶。”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像撒了一把碎银。远处,更夫打更的声音传来,已是三更天。姜婉闭上眼睛,听着陆景渊沉稳的心跳声,忽然觉得,这世间最美好的事,莫过于此——历经风雨,终见彩虹,而你,始终在我身边。
而此时的柴房里,姜柔蜷缩在墙角,望着窗外的月光,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柔儿,要学会知足,才能活得快乐。”她终于明白,自己这一生,输给的不是姜婉,而是永远填不满的欲望。
风轻轻吹过,带走了最后一丝喧嚣。京城的夜,终于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