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子时三刻,徐景行正在城隍庙内批阅阴司文书,突然感觉苏州城的地面突然震颤了几下,就连他手中的朱笔也无故断裂,墨汁在案卷上晕开,毁了案卷的整洁。
徐景行猛地抬头,就见供桌前的青铜香炉无故炸裂,香灰混着火星四溅,殿外的风卷着纸钱般的黑雾撞在朱红柱子上,发出指甲刮擦木头的锐响,而他收在怀里的那枚城隍印此刻也突然烫得惊人。
徐景行察觉出了不对劲,他虽只是暂代城隍,却也清楚的明白这枚印玺发生异变意味着什么,无非就是地府与阳间的结界出了纰漏,而且还是足以惊动他这个三品城隍的大纰漏。
来到城隍庙大殿门口处,徐景行才发现殿外不知何时笼罩了浓郁的黑雾,因为他的靠近,从黑雾里爬出许多黑影,它们在青砖铺设的地面上扭曲爬行,发出似哭似笑的呜咽声。
徐景行瞥见其中一缕影子掠过香案时,竟卷起了半碟供品里的桂花糕,那糕点落地的瞬间,就化作了一滩腥臭的黑泥。
原来这雾气里的黑影都是恶鬼,这一发现让徐景行心头一沉,寻常游魂野鬼,可是碰不得阳间实物,只有从地狱挣脱出来的恶鬼,才带着足以秽染生界的阴气,可他虽没真正去过地狱,也知道传说中的地狱有十八层,层层都有阴兵镇守,除非……
除非有人在阴司作乱,这个念头刚从徐景行心中冒出来,他怀中的城隍印突然剧烈震颤,而后直接飞出,悬在徐景行眼前,印面投射出来的红光中浮现出无数哀嚎的鬼脸,密密麻麻地堆叠着,像是要从印里挤出来一般。
徐景行的眼前也因此闪过一幻象,幻象里漆黑的忘川河上漂着断裂的锁链,奈何桥边的孟婆亭燃起了绿火,无数黑影在阴司乱窜,它们发疯了似的试图涌向人间。
幻象破碎的瞬间,徐景行后背沁出细密的冷汗,他作为一个活人,可是无比清楚阳世生人的脆弱,若地狱恶鬼真冲破阴阳结界,阳世的生人,对上它们无有任何招架之力。
“小九,阴司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记得这个任务世界的主剧情里是没有这一出的。”徐景行一边在心中问向079,一边操控城隍印,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恶鬼突破结界让他们从他这里进入阳世。
金光骤然炸开,将涌到大殿门口的黑雾逼退三尺,但与此同时徐景行也能听见印玺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声,随着那些撞击金光的恶鬼力道越来越猛,印玺发出的嗡鸣声也越来越明显。
见恶鬼暂时攻不破结界,徐景行摸出怀里的传讯符并将其激发,朱砂勾勒的符文瞬间亮起,徐景行快速开口道:“我乃苏州城代城隍,速请附近土地山神支援,阴司恶鬼破界,阳世凡人危在旦夕!!!”
符纸化作一道火光冲天而起时,徐景行也拿出了一直收在芥子空间的破妄弓,弓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有净世白莲的净化之力在,今儿不论是阴司地狱多凶恶的恶鬼,也不能从他手中逃脱进人间。
破妄弓出现的一刹那,黑雾中就传出一声尖锐的嘶吼,一只青灰色的鬼爪伸了出来,先与城隍印碰上,而后再是徐景行的破妄箭,这一次,因为是对付从地狱逃脱试图食人的恶鬼,徐景行没有留手,一丝功德明火附在破妄弓上,给本就威力不凡的弓箭赋予更为特殊的杀伤力。
………………
阴司的乱象,相较于城隍印传递的幻象里所显示的那般要轻一些,忘川河上的渡船还泊在岸边,只是船夫不知去向,几艘空船随着黑水轻轻晃荡,船舷上挂着阴兵巡逻时用来捆缚游魂的绳索,此刻绳结散乱,末端沾着几点暗褐色的污迹,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挣断的。
河面上漂着些撕碎的阴差袍角,混在零落的纸钱里打转,偶有几声短促的呼救从水下冒出来,旋即被水流彻底吞没。
十八层地狱的狱墙也完好如损,只是最东侧的一道不起眼的偏门被撞开了,玄铁打造的门板歪歪斜斜地挂着,上面的锁扣被暴力拧成了麻花状,门后本该是关押着百余只中等恶鬼的监牢,此刻牢门大开,里面的刑具倒了一地,向外渗着腐烂的腥气。
逃脱的恶鬼中还有几只不够聪明的,其中一个连自己脖颈上套着的锁链都不知道设法取下,链尾拖在地上,撞得石板路叮叮当当响,率先被赶来镇压的新兵拿下,其他恶鬼见状瞬间失了章法四处乱窜逃逸,不想再被新兵捉住关回牢中。
十殿阎罗府邸的方向没什么动静,只是远远能看见几队金甲阴兵正举着长戟往出了乱子的地狱东边赶来,步伐急促却不慌乱,显然是接到了消息赶来镇压。
头戴乌纱帽的判官,站在高处挥着令旗,声音带着几分气急败坏:“守住东边缺口!别让它们往轮回道冲!去两个人将事报给东岳大帝,就说丙字号监牢走了些东西,请他速调兵来!”
这场乱子,整体看更像是监牢看守出了纰漏,或许是某个守门的阴差玩忽职守,亦或许是几只恶鬼碰巧凑在一起,用蛮力撞开了本就不算坚固的偏门,但偏偏就是这样的一桩小事引发了地狱关押的恶鬼进行小规模溃逃,若这溃逃的势头不能及时按住,那些冲出的恶鬼顺着阴阳缝隙窜到阳间,足够让人间生出一场天大的麻烦。
到了黎明时分,再没有恶鬼敢招惹手持破妄弓的徐景行,毕竟最开始对徐景行发动攻击的,是一只披散着一头湿发的水鬼,这鬼生前是溺死的,皮肤泡得发白发胀不说,指缝间还缠着水草,张开的嘴里淌着腥臭的黑水,但它显然,没把徐景行这个活人城隍放在眼里,利爪直扑他面门攻去。
徐景行不躲不避,拉弓射箭,白莲净世咒咒力所化的箭矢被附上一丝功德明火后,威力暴涨,只听咻的一声锐响,箭矢带着破风之势穿透黑雾精准地钉进水鬼额中,连凄厉的惨叫声都来不及大出口,就彻底灰飞烟灭。
见状,黑雾里的骚动明显顿了一下,徐景行却是没有停手,因为恶鬼最是欺软怕硬,他此刻若是手软,只会迎来恶鬼们更加疯狂的攻击,他连射几箭,每射出一箭都有一只恶鬼灰飞烟灭。
“还有谁想试?”徐景行扬声喝道,活人的声音穿透黑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