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日,徐景行过得很是充足。
白天开门接诊,晚上视情况而定,初一十五日雷打不动留在回春堂为新客问诊,其他时日,要么前往城隍庙阴司处理公务,要么什么都不做只静心修行。
这日,徐景行刚入阴司,文判官就送来一摞代办公务,其中最引他注目的还是苏州城郊青柳村与白杨村的土地公香火纠纷案。
“大人,今儿一早,青柳村的村民就来到城隍庙,求城隍老爷给评理,说他们村从立春到现在庄稼长势一直萎靡不振,而隔壁白杨村,却是谷物丰满……”
文判官这话没有半句虚言,今儿一大早,就有一个头戴斗笠、身穿粗布短褂的老农跪在城隍庙大殿内,他身后还跟着十几个面黄肌瘦的村民,事关全村人生计,他们手里捧着枯黄的庄稼不说,还带来了他们祭祀本村土地的信物。
徐景行捏起一株文判官专门留的青柳村村民带来的稻穗,指腹搓开谷壳,发现里面是空的不说,还隐隐散发一股腐败的香火味。
这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让徐景行微微皱眉,而后调动自己阴司城隍的职能,查看青柳村与白杨村的情况,发现两村中间只隔了一条小河,然河岸两侧的情况截然不同。
青柳村的土地庙破败不堪,香炉里更是积了厚厚的灰尘,而白杨村的土地庙金碧辉煌,每日香火不断,然更蹊跷的是,每逢青柳村想要修缮庙宇,不是工匠摔断腿,就是材料被河水冲走。
“大人,青柳村的村民怀疑他们村的土地,怕是已经没了,但我们这册子上还有其名字,显然青柳村的土地还在,并没有陨落……”
“走吧,你随我去青柳村瞧瞧,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毕竟若是庄稼真的颗粒无收饿死一村村民便是我等治下无方,到时怕是不能善了。”占了位就得尽到应有的责任,徐景行自担任城隍一职后,就不准备敷衍了事。
如此,徐景行连夜带着文判官来到了青柳村的土地庙,说是庙,还不如说是个快要彻底倒塌的神龛,残缺的泥像歪倒在供台上,裂缝里更是长出了青苔。
文判官见状,取出三炷香,这是阴司特制的问神香,然而这香刚一点燃就灭了。
“既受香火,为何不享?”徐景行对着空庙开口问道。
话音刚落地,夜风骤起,一个佝偻的身影从地底钻出,这正是青柳村的土地,只是这位小神此刻魂体黯淡,官袍上满是补丁不说,手中拄着的拐杖,竟只是一根枯树枝,好歹也是正神之属,竟落魄成这般模样。
“不是小神不受......”土地苦笑道:“是小神吃不了啊。”
说着,他颤巍巍地解开自己衣带露出后背三道金线交织的绳索,深深植入土地的神躯,文判官认出这是夺香锁,是凡间毛神最厌恶的专偷香火的上古邪术。
“三百年前,我与拙荆被贬到此地。”土地咳嗽着开口同徐景行他们解释道:“百年前,她突然性情大变,开始截取我在青柳村的香火。”
“她截我香火不说,每逢初一十五日,还会派小鬼假扮青柳村村民去她们白杨村庙里捣乱,久而久之,两村村民势同水火,上月我找她对质......”土地露出自己胸前的伤口,“她那香火不断,我实力不如她,反被她所伤。”
原来白杨村的土地婆三百年前与青柳村的土地本是夫妻,因触犯律法双双被贬至苏州城郊的青柳村跟白杨村,而百年前那土地婆不知从哪学来了邪法,竟直接截取了青柳村的香火。
“阴司律令,正神私斗该当何罪?\"”
青柳村土地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革除神职,贬为游魂!”
………………
次日,徐景行在城隍庙就此事正式升堂。
白杨村的土地婆被阴差请来时,还趾高气昂地甩着帕子对徐景行开口道:“哟,真稀奇,活人城隍,竟有闲心管我们这等小神的家务事?”
她打扮得像个富家太太,金钗玉镯叮当作响,与衣衫褴褛的青柳村土地形成鲜明的对比。
徐景行将一捧混合的香灰撒在公堂上:“二位各自施法,摄取属于自己的香火。”
青柳村土地掐诀引出一缕青烟,而白杨村土地婆的香灰却纹丝不动,但她却突然暴起,袖中飞出一道金索来,正是打伤青柳村土地的法器!
“啪!”徐景行眼疾手快,直接抛出自己的城隍印替青柳村土地挡住这一击,而后金索寸寸断裂,白杨村的土地婆瞬间惨叫出声,而后脸上脂粉剥落,露出下面布满鳞片的皮肤肌理。
“原来是蛇妖作乱。”徐景行冷笑道:“冒充正神,罪加一等!”
“啊~~你该死,你区区活人城隍,竟敢坏我百年道行?!!”说罢,她的身躯猛然膨胀,华美的衣裙被撑裂,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鳞片,原本纤细的手指化作利爪,指甲漆黑如钩,直取徐景行咽喉。
蛇妖这一举动,看呆了城隍庙一众鬼神,没想到自上次之后,竟还有妖物敢在这位面前大放厥词。
徐景行面不改色,只是将手中城隍印再度抛出,难受尽凌空镇下,只听轰的一声,金光如瀑,瞬间将蛇妖喷吐出的毒雾硬生生压回蛇妖口中,蛇妖闷哼一声,七窍渗出黑血,但身形却诡异地扭动,竟从金光束缚中滑脱。
“没用的!”蛇妖狞笑道,而后拉长脖颈,头颅如箭矢般射向徐景行的面门,“你这城隍印,可是镇不住我的吞香化龙之术!”
徐景行侧身避过蛇头,反手又是一记轰击,管它能不能镇住,这城隍印也是顶好用的板砖,每拍一下蛇妖气势就萎靡一分,不过印玺拍在蛇头上,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这蛇妖的鳞片,实在过于坚硬,必须得再狠狠消耗一波才行。
蛇妖吃痛甩尾,粗壮的蛇尾如铁鞭一般,徐景行还记得自己是拥有肉身的凡人,忙纵身闪避蛇妖的攻击,蛇妖见他躲过,嘶声冷笑道:“没想到你实力不济,躲得倒是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