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顾飞星吃完鱼刷完碗，刚从厨房出来，就见钱朝一边穿外套一边往外走。
“哎！”顾飞星飞快擦掉手上的清水追上钱朝，“这才下午两点，你去哪？”
钱朝：“去商场的时候忘了逛超市，说好的新饮料都没买……”
话音未落顾飞星火速冲到玄关换鞋，“行，我跟你一起。”
钱朝：“……”
“走啊，”顾飞星拽上钱朝的胳膊大步流星往门外走，“你不是要去逛街吗？”
钱朝：“……”
明岸离开之后小世界的监控程度又下调回原样。
出去一趟坐公交车毕竟不方便，钱朝干脆又把她之前偷油用的小型皮卡车开了出来。
好歹也是私人交通工具，虽然开出去不大好看，但在小世界，已经很便利了。
顾飞星已经习惯钱朝的外挂，见到那辆熟悉的皮卡车时，情绪完全没什么变化。
除了洁癖发作。
钱朝没等拉开车门往驾驶座上爬，就被顾飞星一把拽了下来。
“洗完车再走，”顾飞星拽着钱朝去找清洁工具，“都多久没开了……全是灰，你也能坐的下去。”
钱朝“……”
顾飞星拿着高压水枪冲洗外车厢的时候还有点感慨。
第一次上这辆车的时候他腿都没法动，还恨不能弄死钱朝。
顾飞星突然想起钱朝带着他开到高粱地里的场景。
一桶水冲下去车厢已经比之前干净不少，等钱朝接水的空隙，顾飞星脑子里关于高粱地的那个夜晚越来越清晰。
后半夜淋雨的那段可以掐掉，前半夜跟钱朝坐在车厢里的时候……
顾飞星开始飞速给那段暴力的记忆上滤镜。
钱朝那会儿明明能一刀捅进他的小腹直接让他去死，但最后钱朝都被他气成那样了，也还是把刀收了回去。
甚至在他淋雨高烧不退的时候连夜带自己找地方打点滴。
顾飞星越想越觉得这些被钱朝包容的细节就是钱朝早就对自己动心的证明。
很好。
他和钱朝是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两情相悦。
钱朝把水桶举起来递到顾飞星手里，听到顾飞星的灵魂拷问，满脸复杂，“你把进度条往高烧前面拉拉，你忘了我睡着把你关车厢淋雨的那段了？”
顾飞星拿着抹布吭哧吭哧擦车，闻言头也不抬，“你自己也说了你是睡过头忘了，不是故意的没必要提。”
钱朝：“……”
顾飞星承认自己的感情之后，情绪就跟火山爆发似的，也不沉默寡言了，也不忧郁阴沉了。
不管顾飞星手上在干什么，都能抽出空来跟钱朝闲聊，现在擦车的时候嘴也没闲着，一直在叭叭叭叭他跟钱朝的各种邂逅。
钱朝：邂逅？
这词怎么听着怪怪的……
钱朝总觉得她的记忆和顾飞星的记忆好像对不上账。
让她仔细回忆跟顾飞星相处的日日夜夜……钱朝压根就没找到几个能和甜蜜搭边的场景。
她跟顾飞星不一直打的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吗？
虽然又死又活的一直是顾飞星。
到现在她都想不通顾飞星怎么就突兀的发展到爱她爱的死去活来的地步了。
顾飞星用干抹布擦干车顶，才从车厢里跳下来，把所有清洁工具重新收拾回去。
钱朝重新坐进打扫干净的驾驶室，她扭头看向副驾驶不知道又幻想到什么开始控制不住微笑的顾飞星，陷入沉思。
顾飞星这模样不是装出来的。
他跟钱朝在小世界之外见过的陷入热恋期的人，一模一样。
钱朝意识到她的情绪苗头不对，迅速把心底那点不忍压回去。
她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同情心泛滥就是在找死。
小世界的攻略任务结束之后，世界管理公司的技术部会回收任务相关的所有数据，转到虚拟工厂加工成各种各样的不同级别的虚拟产品，输送到市场上。
攻克精神类疾病的医疗公司和各种研究所是高级虚拟产品的市场大头。
而低级虚拟产品算是生产高级产品的副产物，出售到娱乐公司包装修改成平民百姓打发时间的娱乐产物，积少成多，也占了不小的市场份额。
无数个小世界产出的虚拟产品，在不同客户的要求下，经过流水线加工之后之后运送到世界各地，这就是世界管理公司的主要业务。
而业务部员工在小世界里的任务彻底结束的那一刻，虚拟主角包括其他配角也会被技术部回收，清空数据，打碎重组成下一个任务需要的人设。
毕竟下一个任务的剧情还要根据市场部的要求调整细节，如果市场反馈不好，甚至需要大改，干脆利索的打碎重组明显效率更高。
这其中各种庞大的细小的流程环环相扣，根本不是钱朝一个朝九晚五的小螺丝钉能干涉到了的。
顾飞星作为公司投入不菲资本设计制造的类人程序，虽然是量产型号，但他的造价也不是钱朝这个没车没房的普通人能承受的了的。
除非钱朝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一分不花的挖黑矿，按照矿工一个月两万的工资，至少也得满勤干个六七十年，才能合法合规的把顾飞星买断带回家。
呵呵，她现在25岁，干七十年干到95岁……
他们世界的平均年龄才刚在今年提升到110岁。
95岁的钱朝，可以收拾收拾离开矿场马上换家公司打黑工攒钱给自己买骨灰盒了。
就这，还没加上能供顾飞星正常运转的机械载体。
但就算退亿万步，这些离谱的问题都能解决，还有电费网费的问题等着她。
世界管理公司制造的类人程序是从工业生产的角度设计的，就没考虑过私人使用，程序运转时需要的网费，在加上设备耗费的电量……
叠加起来对钱朝来说都是天文数字。
想想这些，钱朝眼前一黑又一黑。
顾飞星甚至都不知道他的本质不是人类，他现在还以为离开小世界跟出趟门换个城市生活一样简单。
车子停进商场停车位时，顾飞星发现钱朝一脸沧桑，跟经历了大起大落似的。
钱朝深呼吸一口气，赶在顾飞星开口问她之前拉开车门下车，“走吧，买完东西咱们回家早点休息。”
顾飞星总觉得钱朝怪怪的。
上车之前钱朝明明还跟顾飞星争执到底谁的记忆是对的。
下车之后，钱朝看顾飞星的眼神就多了一层复杂。
他说什么钱朝都不跟他争，一副你爱怎么着怎么着的包容。
顾飞星想半天都没想到合适的词描述这种复杂。
直到和钱朝站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之前，顾飞星才终于想起一个能精准描述钱朝这种情绪的词儿来。
【临终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