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乌云密布,仿佛在酝酿着一场无情的洗礼。
实验室的玻璃幕墙上,李墨飞的倒影与乌云重叠成双重阴影。他握着咖啡杯的手无意识收紧,褐色液体在杯口荡出细小涟漪——这是暴雨前最后的平静时刻。
李墨飞心中充满不安。尽管政府部门已在市首的直接布置下开始了应对暴雨的准备工作,但他知道,好多部门的准备工作,还没有拉开序幕,更别说已经准备就绪。
“所有数学模型都错了。”赵东浩将屏幕转向他,红色预警曲线正以70度角刺穿坐标系,“李墨飞,快看!每小时降雨量超过187毫米,相当于把整座城市的年度配额浓缩成3天的量。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绝大多数地区的排水系统根本无法承受。”
李墨飞拿起手机,拨打市政厅的电话。
市政厅的电话在第五次忙音后终于接通。“我需要直接连线防汛指挥部!”李墨飞几乎将手机捏出裂痕,却只听到秘书长程式化的安抚:“专家组的风险评估会正在……”
李墨飞猛然掐断通话。窗外,第一滴雨正砸在气象观测器的金属外壳上,迸裂成放射状水花。
“轰隆隆,轰隆隆,咔嚓嚓……”正当电视节目主持人播报消息,请市民们做好应急准备时,震撼人心的炸雷声突然响起。
一道道闪电飞刺而来,天空仿佛被撕裂了一般,刺破城市的喧嚣……
雨水如同天河决堤,倾泻而下。雨声震耳欲聋,仿佛无数鼓点在空中炸裂。
街道上的行人纷纷奔跑寻找避雨的地方,但很快,他们的身影就被雨幕吞没。雨水像瀑布一样从高楼的外墙倾泻而下,形成一道道水帘,将城市分割成无数模糊的碎片。
闪电不断在云层深处孕育出青色血管,黄娅娅的摄像机捕捉到某个魔幻时刻:整条商业街的霓虹灯牌同时熄灭,像被无形之手按下了关机键。紧接着,地底传来沉闷轰鸣——那是百年历史的排水管渠在超负荷呻吟。
街道被淹没,水位迅速上涨,许多市民在水中挣扎,面露恐慌。李墨飞立刻冲向人群,试图帮助那些困在水中的人。
“妈妈!我的鞋!”穿红雨衣的小女孩突然悬空,积水瞬间漫过成人腰部。李墨飞冲入洪流时,西装内袋的实验室门禁卡正发出溺水警报,这是他2小时前刚升级的防洪传感系统。
“抓住消防栓!”他嘶吼着将小女孩托上空调外机,自己却被水流掀翻。漂浮的共享单车撞向肋骨时,他恍惚想起上月在市政工程会议上展示的《城市流体动力学模型》。此刻,所有理论都在具象化疼痛中崩塌。
雨水依然在倾泻而下,街道上积水不断上涨,越来越多的市民被困在屋内,窗外的世界一片混乱。
城市的街道已变成了汪洋,许多市民被迫撤离到高处。
城市的排水系统在短短一小时内就宣告崩溃。街道上的积水夹杂着泥沙和垃圾,形成浑浊的洪流,冲垮了路边的护栏,卷走了停放的自行车和摩托车。一些低洼地区的居民楼很快被洪水包围,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一楼的门窗被淹没,居民们不得不逃向更高的楼层。
地铁调度中心的监控画面定格在触目惊心的一幕:2号线隧道变成奔腾的暗河,湍流中漂浮着安检机和自动售货机。车厢内,水位正以每分钟3厘米的速度侵蚀着最后的安全空间。
“他们需要三角定位!”赵东浩疯狂敲击键盘,试图激活深埋地下的地质监测芯片。突然,整个实验室陷入黑暗,备用电源启动的蓝光里,墙上的《新海市排水系统拓扑图》正在剥落。
消防员汪峰的执法记录仪留下了最后影像:当他将婴儿举过泛着油污的水面时,腰间安全绳突然绷断。镜头剧烈翻转间,所有人看见漩涡如何优雅地吞噬生命,就像他上周拆除的违建广告牌螺旋坠入深渊。
新兵王志瘫坐在冲锋舟里,眼见汪峰被洪峰卷走,哀嚎道:“那本来是我的值班……”,他的手中还攥着汪峰交接班时给的润喉糖。暴雨把糖纸上的卡通兔子泡成模糊色块,像极了应急预案里那些被水渍晕开的印刷字。
新海市旧城区的天台正在上演荒诞的力学奇迹:十二张麻将桌被改造成漂浮平台,居民们用晾衣杆和防盗网编织临时救生筏。“98年抗洪时我们……”老工程师邓德泽的指挥声突然中断,他认出某个漂过的行李箱,正是女儿今早出差带走的那只。
“薇薇,你在哪儿……?”老工程师声嘶力竭。
黄娅娅的镜头剧烈晃动起来。当她拍下超市老板砸开仓库分发瓶装水的画面时,某位戴金丝眼镜的顾客正悄悄将两箱矿泉水藏进收银台下方。这个特写,将在日后引发关于“人性阈值”的激烈辩论。
某栋倾斜的居民楼里,钢琴教师张素英仍在进行最后的抵抗。她给泡水的施坦威钢琴缠上保鲜膜,在齐腰深的水中弹奏《哥德堡变奏曲》。金属琴弦受潮产生的微分音,与远处堤坝爆破的闷响构成诡异对位。
暴雨持续了整整3天终于停了,新海市几乎变成了一片废墟,但灾难远未结束。电力系统全面崩溃,整个城市陷入黑暗。通讯基站被洪水冲垮,手机信号时断时续,许多人无法与家人取得联系。医院里挤满了伤者,但医疗资源严重不足,许多伤者只能在走廊里等待救治。
街道上满是淤泥和垃圾,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气味。许多建筑物成了危房,墙壁上留下了洪水浸泡的痕迹,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场灾难的惨烈。
想记录下这场暴雨与洪水纠缠给新海市造成的灾难的每一帧影像的黄娅娅,在拍摄眼墙过后的避难所时发现,积水正以每小时0.3c的速度抽取人体温度。她的红外摄像机记录下惊人画面:蜷缩在图书馆台阶上的三百余名市民,在热成像图中逐渐融化成相同的橙红色块——某种残酷的平等正在形成。而且,十分反常:尽管政府发放了新型防水睡袋,仍有78%的市民选择传统草编垫。“这是集体无意识的选择,”心理学家指着草垫的经纬结构,“人类在极端环境下会本能回归农业文明的安全记忆。”
李墨飞在急诊室走廊发现那台自动气象站。它本该在人民广场监测风速,此刻却像个迷路的金属螃蟹,支离破碎地躺在担架床下。当他擦拭沾血的显示屏时,突然跳出的数据让他浑身战栗:大气压正在诡异回升。
“小心三级配电箱漏电!”急救员嘶哑的警告声中,李墨飞正用听诊器贴紧变电箱外壳。当他听到50hz工频电流特有的嗡鸣时,突然想起导师的告诫:“城市是具象化的能量网络,而暴雨……是宇宙级的短路故障。”
“暴雨眼墙要过来了。”他冲出门的瞬间,怀里的设备突然播报语音提醒:“您已连续工作18小时,建议立即……”机械音戛然而止,远处传来堤坝溃决的闷响。
疾控中心的无人机群掠过水面,光谱分析显示:被淹药店飘出的抗生素正在催化超级细菌。而在新海港,三十万吨级货轮“渤海明珠号”的压载水舱里,监测到巴西龟与亚洲鲤鱼开始杂交——这场暴雨重塑的不只是人类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