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啥意思。”
孟远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
“我最近弄了个营生,手底下缺人跑腿干活。我看你手底下有几个能张罗事的弟兄,路子也熟,想请你带着弟兄们,跟我一块儿干。”
“跟你干?干啥?还捡破烂?”
旁边一个小子忍不住插嘴,眼神却离不开桌上的钱。
“收东西,但不光是捡破烂那么简单。”
孟远目光扫过一圈,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我要你们帮我跑外头,打听消息,瞅着哪家厂子处理废料,哪个仓库倒腾旧货……”
“用你们的门道,帮我找货。另外,我在镇西头弄了个院子,也要人盯着,别让人摸进去捣乱!”
他顿了顿,看着马小军,加重了语气:
“这五百块只是个开头。往后每个月,除了按人头给工钱,我挣了钱,拿出赚头里的一成,给跟着我的弟兄们分!”
分赚头?
这三个字,像是有魔力,让这几个混惯了街头、吃了上顿愁下顿的小年轻,呼吸都粗重起来。
他们再没见识,也知道这意味着啥!
马小军死死盯着孟远,眼神变幻不定。
他想不明白,眼前这个以前见了他们绕道走、闷声不吭的收破烂小子,咋一夜之间变了个人?
出手这么阔绰,口气这么大?
还敢给他们这帮派出所都挂了号的“二流子”分钱?
不怕他们把钱吞了拍屁股走人?
“你……你说的是真的?”马小军嗓子有点发干,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我孟远说话,吐口唾沫砸个坑!”
孟远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沉稳得可怕,
“我就问你,这活儿,你接不接?这钱,你敢不敢拿?”
马小军沉默了。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看看桌上那五百块钱,红彤彤的票子晃得人眼晕。
又看看身后那帮弟兄,一个个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就差流哈喇子了。
他们天天在街上瞎混,打架斗殴,偷鸡摸狗,看着威风,其实兜比脸干净......
吃了这顿没下顿,谁看得起?更别提以后能有啥出息了。
现在,有个机会撂在眼前,
虽然是跟着个收破烂的,但人家出手就是五百块!还敢说,带着大家一起发财分钱!
他狠狠一咬牙,猛地一巴掌拍在台球桌上,震得桌球都跳了一下:
“干!天天这么混下去也不是个头!孟…孟老板,往后,弟兄们就跟你了!”
“好!”孟远点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
“钱你收着,给弟兄们买几件像样的衣裳,安顿一下。下午,到镇西头那个废养猪场找我,我给你们派活儿。”
搞定了马小军这帮“外围”的人手,孟远一刻没停,又马不停蹄,去了镇上几家老邻居家里。
这几家都是原先五金厂黄了之后,没了活计的老工人,
有钳工,有电工,都是手里有硬功夫的老师傅......
可眼下只能窝在家里,抽闷烟,喝老酒,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孟远找到他们,也没绕弯子,开门见山:
他盘了个场子(没细说是养猪场,只说地方),弄了一批旧机器,
正缺有经验、信得过的老师傅帮忙拾掇拾掇,修修补补,顺便带人干点拆解归拢的活儿......
他开出的条件也实在:
一个月八十块钱,管顿晌午饭。活儿不累,主要是使唤手艺。
这条件,比眼下镇里效益好点的厂子正式工,还高那么一点点......
对这些在家闲得骨头都快锈了、正愁米下锅的老工人来说,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小孟,你说真的?那感情好啊!”
一个头发花白、手上全是老茧的钳工师傅,激动地搓着手。
“是啊,只要有活干,咱这把老骨头还能使得动!你放心,保证给你弄利索了!”
说话的是孙师傅,上次在医院碰到的那位。
“不过小孟,”
另一个电工师傅扶了扶眼镜,谨慎地问了一句,
“你弄那些旧家伙,真能捣鼓响?可别白费力气?”
孟远拍着胸脯保证:“几位师傅放心!机器我都看过了,底子不差!”
“只要咱们用心整,肯定能让它们转起来!到时候,活儿少不了,钱也少不了!”
几位老师傅看着孟远一脸笃定的样子,又想到那实打实的工钱......纷纷点头答应下来。
孟远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有人在外头跑腿、打听消息、看场子护院;有人在里头修机器、管生产、带徒弟。
这支草台班子,总算是把架子给搭起来了!
当天下午,镇子西头那废弃的养猪场,头一次这么热闹。
马小军带着七八个小子过来了,虽然一个个还是穿着破洞的裤子、头发乱糟糟的,
但眼神里没了之前,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多了几分好奇和跃跃欲试......
孙师傅他们几位老师傅也准时到了,手里都拎着自己吃饭的家伙——沉甸甸的工具箱。
孟远把人都招呼到院子中间,指着那几堆盖着油布的铁疙瘩,中气十足地开了口:
“各位弟兄!各位师傅!从今往后,这儿,就是咱们一块儿工作的地盘!”
他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丑话说在前头!在这儿干活,有两条道道必须守住了!”
“第一,干多少活,拿多少钱,出力多的,绝不亏待!”
“第二,不准偷懒耍滑,更不准伸黑手捞油水、干那吃里扒外的勾当!”
“谁要是犯了第二条,坏了规矩,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到时候可没好果子吃!”
这话一出,场子里的气氛顿时一肃。
马小军那帮小子,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马小军!”孟远点名。
“到!”马小军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你带人,负责外头的事,给我把耳朵竖起来,眼睛放亮点,打听哪儿有便宜的料,哪儿有能收的货!还有,把这院子给我盯紧了!苍蝇都不能让它随便飞进来!”
“是!”
“孙师傅,李师傅,几位老师傅!”
“哎!”老师傅们应声道。
“这些铁疙瘩,就交给你们了!家伙都给拾掇利索了,尤其是那台电解槽!让它们尽快给咱动起来挣钱!”
“放心吧小孟!”
“剩下的人,跟着师傅们打下手,学着点!先从拆解、归拢这些最基本的活儿干起!”
“工钱按月清,干得好有赏钱!都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众人齐声回应,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带着一股子压抑了许久的力气。
看着眼前这支成分复杂、甚至有点歪瓜裂枣,但总算有个模样的队伍,孟远心里一股热流涌动。
这就是他的“本钱”,是他将来要干大事的第一块垫脚石!
他仿佛已经能听到,机器重新吼叫起来的声音……
然而,就在这时——
“咣当!”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