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在夜空中炸开第三响时,温梨初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望远镜里的画面剧烈晃动——蝎子的枪口正死死锁定裴言澈微弓的后背,他剪铁丝的动作顿在半空,完全没意识到死亡正贴着后颈呼吸。
“裴言澈!低头!”她对着耳麦嘶吼,左手抄起腰间的军刀,右手攥紧望远镜的指节泛白。
山风卷着警报的嗡鸣灌进耳朵,她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所有杂音,“十七岁那年你替我挡过棒球棍,现在——”
话没说完,蝎子的食指已经扣下扳机。
温梨初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看见火光从枪管里窜出来的瞬间,整个人从岩石后弹起。
战术靴碾过碎石的脆响混着耳麦里裴言澈的暴喝:“温梨初你疯了!”她没回,反手将望远镜砸向左侧的探照灯——玻璃碎裂声惊得几个黑衣手下抬头,她趁机拽出腰间的信号枪,“砰”地打向天空。
红色信号弹在夜空绽开的刹那,二十几双眼睛同时转向了她。
“目标在高地!”有人喊。
温梨初看见蝎子的墨镜滑下鼻梁,露出那双淬毒的眼睛。
他挥了挥手,七八个手下端着枪往她的方向冲来,皮靴踩过草地的声响像催命的鼓点。
“阿初!”裴言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听我说,往东南方跑,那里有片松树林——”
“闭嘴。”温梨初反手拔出军刀,刀刃在月光下划出冷光。
她退到岩石边缘,看着最近的枪手已经冲进二十米范围,突然弯腰抓起一把碎石,扬手砸向最前面那人的面门。
男人吃痛闭眼的瞬间,她转身就跑,军刀鞘磕在山石上叮当作响,“你们只管拆中枢,我拖延五分钟。”
她能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第三颗子弹擦着她的发梢飞过,在山壁上溅出火星。
温梨初拐进一条狭窄的山缝,后背贴着潮湿的岩壁喘气。
耳麦里突然传来李昊天沉稳的声音:“温小姐,北侧围栏已破,裴言澈正在黑进主控室。您现在的位置——”
“别管我。”她抹掉额角的冷汗,透过山缝看见追来的人分成了两队,“告诉裴言澈,蝎子带的c4是用来炸地下实验室的,林浩说过密码锁在主控台第三个抽屉——”
“温梨初!”裴言澈的低吼截断了她的话,“你再乱跑,等会我就把你绑在银杏树下,一辈子不许动。”
这句话像团火突然烧进心口。
温梨初想起十七岁的暴雨天,裴言澈也是这样红着眼眶,把浑身湿透的她按在屋檐下,说“再敢自己跑出去淋雨,我就锁你在屋里看三天书”。
那时的他还没现在高,却已经会用这种又凶又软的语气,把她的慌乱一点点捂热。
山缝外传来脚步声。
温梨初咬了咬舌尖,攥紧军刀冲出去,挥刀挑飞最近那人手里的枪。
金属落地的脆响惊得其他人举枪,她顺势扑向左侧的灌木丛,子弹擦着她的右臂划过,布料被撕开一道血口。
“操!她受伤了!”有人喊。
温梨初闷哼一声,借着灌木的掩护翻上一块突出的岩石。
探照灯的白光扫过来时,她看见蝎子站在最前面,手里的微型火箭筒正对着她的方向。
“温小姐。”蝎子扯了扯嘴角,“裴家那位要是知道你为他送死,会不会哭?”
温梨初抹掉脸上的血,突然笑了。
她想起裴言澈昨晚在帐篷里替她贴创可贴的样子——明明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玻璃,嘴里却念叨着“下次再自己跑出去采药,我就把你所有小说手稿都锁进保险柜”。
现在想来,他哪里是在威胁,分明是怕她再受伤。
“他不会哭。”她对着蝎子扬了扬下巴,“但他会把你们幽灵会的老巢拆成渣。”
火箭筒的嗡鸣声骤然响起。
温梨初本能地滚下岩石,爆炸的气浪掀翻了半片灌木丛。
碎石砸在背上的瞬间,她听见耳麦里传来裴言澈的咆哮:“主控台已控制!李昊天在拆c4!阿初你给我——”
“我在这!”她捂着发疼的耳朵大喊,透过弥漫的硝烟看见蝎子正往她的位置冲来,“裴言澈,你说过要陪我放完那只风筝的。现在——”她撑着军刀站起来,血顺着指缝滴在岩石上,“该你兑现承诺了。”
“往后退!”裴言澈的声音近得像是贴在耳边。
温梨初转身的刹那,看见两道黑影从西北方的树林里窜出来——裴言澈西装裤脚沾着草屑,李昊天手里提着拆弹钳,两人身后跟着六七个举枪的身影——是裴家暗卫,不知何时已经包抄了过来。
蝎子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转身要跑,却被李昊天甩出的拆弹钳砸中膝盖,踉跄着栽进泥里。
温梨初看着裴言澈朝她跑来,黑色风衣被风掀起,露出里面染血的衬衫——他刚才应该也受了伤。
“傻子。”他在她面前站定,手指颤抖着抚过她右臂的伤口,“谁让你自己引开他们的?”
温梨初笑着抓住他的手腕,把染血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谁让你总替我挡危险?这次换我。”
远处传来警笛声。
李昊天踢开蝎子手里的枪,冲他们比了个“搞定”的手势。
温梨初这才注意到,基地的红灯已经熄灭,探照灯也逐一暗了下去——主控系统被成功切断了。
“走。”裴言澈弯腰把她打横抱起,“先去处理伤口。”
“那风筝……”
“等你伤好了,放十只。”他低头吻了吻她额角的血渍,“温家老宅的银杏树下,我陪你从早放到晚。”
山风卷着松涛声掠过。
温梨初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剧烈的心跳,突然想起林浩说过的话——幽灵会这次的目标是炸毁地下实验室,销毁他们非法人体实验的证据。
而现在,裴言澈怀里的U盘正微微发烫,里面存着足以让幽灵会覆灭的所有资料。
“阿初。”裴言澈的声音闷在她发顶,“以后不许再做这种傻事。”
“那你也不许。”她揪了揪他染血的衣领,“我们说好了,要一起活到放完风筝那天。”
他没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
月光漫过两人交叠的影子,远处警灯的红光与星光交织,像极了十七岁那年没放完的那只风筝——那时他们站在银杏树下,线轴突然断了,风筝飘进了云层里。
而现在,线轴在他们手里,风也正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