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锐利的弧线,温梨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内袋里皱巴巴的纸条,目光落在驾驶座上裴言澈紧绷的下颌线上。
车载音响里放着她最爱的爵士乐,此刻却像根细针,一下下挑动着她神经里的刺。
“言澈。”她突然开口,声音比预想中轻了些。
裴言澈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微微收紧,侧头时路灯刚好掠过他眼尾的泪痣:“怎么了?”
温梨初摸出那张被揉成团的纸条,展开时褶皱里还沾着她刚才捏出的湿痕。
纸上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是裴言澈助理小陈的笔迹,写着“温小姐左肩旧伤复发,避免剧烈运动”。
可这张本该出现在她化妆间的纸条,今天却被她在裴言澈书房暗格里翻到,旁边还压着半本泛黄的日记本,扉页是裴言澈大学时的字迹:“如果当年没松开她的手……”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她盯着纸条上的字迹,喉咙发紧。
三天前在剧组,她为拍打戏故意没让替身,左肩旧伤确实疼得整夜睡不着,但裴言澈当时在国外拍广告,连视频都只匆匆打了个照面。
他怎么会知道她旧伤复发?
又为什么要让助理写这样一张纸条藏起来?
裴言澈的车速慢了两档,右手覆上她搁在膝头的手。
他掌心带着常年握方向盘的薄茧,触感粗糙却温暖:“梨初,我知道你现在很混乱。”他喉结滚动,“但请相信我,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害你。”
温梨初望着两人交叠的手,心跳声在耳膜上敲出闷响。
裴言澈的体温透过掌心渗进来,像根小火苗,慢慢融化她心里那块冰。
可暗格里那本日记本的重量还压在她记忆里——那是他大学时的东西,而他们的重逢不过是半年前在恋综录制现场。
她把纸条重新塞回内袋,指尖触到手机壳内侧的刻痕。
“温梨初必胜”六个小字被她摸得发亮,那是十五岁生日时她躲在被窝里用圆规刻的,那时她以为自己能赢过所有命运的刁难,包括那个说要和她考同一所大学,却在高考前夜突然消失的少年。
“前面右转。”裴言澈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轿车拐进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废弃的钢铁厂在月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
“有人跟了我们三条街。”他解下西装外套递给她,“穿紧点,仓库里冷。”
温梨初接过外套时触到他手腕内侧的旧疤,那是十年前为了帮她挡醉酒司机留下的。
她突然有些恍惚,那些被时间模糊的片段突然清晰起来——暴雨夜的救护车鸣笛,消毒水味里他苍白的脸,还有他抓着她的手说“小初,等我好起来带你去看极光”。
“有人!”裴言澈突然拽着她往仓库跑,身后传来零星的脚步声。
废弃仓库的铁门锈得只剩半扇,进去时温梨初的袖口刮到铁皮,撕开一道口子。
她借着手机冷白的光环顾四周,墙角堆着几台落满灰的旧电脑,主机箱上的标志是已经倒闭的“星耀科技”——那是裴言澈父亲当年投资过的公司。
“或许能连上内网。”温梨初蹲下身,指尖拂去主机上的灰尘。
裴言澈立刻掏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利落地拆开主机外壳:“需要什么?”
“网线接口……在这!”温梨初眼睛一亮,从包里摸出微型转换器——这是她昨天让助理塞进化妆箱的,原本是为了应对恋综直播时的网络问题,此刻倒成了救命工具。
键盘上的灰尘簌簌落在她手背,温梨初敲下几个常见密码,屏幕却始终显示“错误”。
她咬着下唇正要继续试,裴言澈突然递来一张泛黄的纸片:“试试这个。”
纸片边缘泛着毛边,像是从某本旧书里撕下来的,上面的数字和字母组合看着毫无规律。
温梨初输入后,屏幕突然亮起刺目的蓝光,一行行代码瀑布般滚落。
她震惊地抬头:“你怎么知道这个密码?”
裴言澈靠在生锈的货架上,月光从破窗漏进来,在他脸上割出明暗分界线。
“我父亲留下的东西。”他声音低得像叹息,“当年他参与‘星河计划’时,总说这串字符是打开所有秘密的钥匙。”
温梨初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住。
“星河计划”是最近搅得整个娱乐圈不得安宁的神秘项目,她之前在林修远的咖啡杯底发现过这个名字的缩写,后来又在张昊的加密邮件里见过。
而裴言澈的父亲裴正廷,十年前因商业犯罪入狱,外界都说他是替人背锅——可如果他真的参与过“星河计划”……
屏幕突然弹出一份pdF文件,标题是《星河计划最终执行方案》。
温梨初迅速扫过内容,瞳孔骤缩:“凤凰仪式”确实定在明天十点主会场,核心代码藏在地下三层b区服务器,但文件末尾的备注让她血液凝固:“内部人员泄露导致失败风险增加,请确认所有参与者忠诚度。”
“他们已经怀疑有内鬼了。”温梨初转头想告诉裴言澈,仓库外突然传来皮鞋踩碎玻璃的声响。
“三个人,带着对讲机。”裴言澈竖起三根手指,迅速关掉电脑,拉着她躲进货架后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在墙上晃出鬼影。
温梨初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左肩的旧伤随着呼吸抽痛。
她突然想起张昊在电话里说的“他们追得紧”,想起林修远上周在庆功宴上看她时那抹阴鸷的笑——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被当成了瓮中之鳖。
“分头走。”她贴着裴言澈耳边说,“你引开他们,我找出口。”
裴言澈的手臂在她腰上收紧,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不行。”
“这是唯一的机会。”温梨初捧住他的脸,拇指蹭过他眼下的青黑,“你比我更擅长跑,而且……”她喉咙发哽,“我手机壳里有定位器,你要是半小时没联系我,就按这个找我。”
裴言澈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暗潮。
他扯下自己的领带系在她手腕上:“带着这个,我闻到松木香就知道你安全。”
温梨初摸着领带上还带着他体温的褶皱,转身往仓库深处跑。
她能听见裴言澈故意踩响的脚步声,还有追兵骂骂咧咧的喊叫声。
拐过第三排货架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她摸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小心身边的人,他不是你的盟友。”
月光从头顶的破洞漏下来,照得短信内容泛着冷光。
温梨初的脚步顿在原地,手腕上的领带突然变得滚烫。
她想起裴言澈递来密码纸时那瞬间的迟疑,想起暗格里那本日记本最后一页的日期——2013年6月7日,正是她高考前夜。
身后传来追兵的骂声:“那女的往东边跑了!”温梨初咬了咬牙,转身往相反方向的通风管道钻去。
管道里积着二十年的灰,她咳嗽着往前爬,短信提示音在耳边回响。
当她的指尖触到管道出口的铁丝网时,突然听见下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裴言澈的,他跑得很急,呼吸声里带着她最熟悉的沙哑。
温梨初的手悬在铁丝网上,月光透过铁网的空隙落在她脸上,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短信里的字在她脑海里翻涌,而下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混着追兵的喊杀声,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用力勾住铁丝网。
东边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距离“凤凰仪式”启动还有二十二小时。
这一次,她不仅要赢,还要看清,那个陪她在黑暗里跑了十年的人,究竟是光,还是另一个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