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远山如黛,很美的夜色。
杨谦心想若是项樱就在这里,二人携手赏月,该是何等赏心乐事呀。
红袍鬼王死死盯着杨谦,想撤,舍不得三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想杀,又怕杨谦真是皇帝项樱的男人。
虽说楚国处于二龙夺位的内乱期,但远离朝堂的红袍鬼王天生就对临朝称帝十几年的项樱心怀敬意,实在不敢对项樱的男人痛下杀手。
他在犹豫不决,突然察觉附近地面开始颤动,既像地震又像千军万马在狂奔。
红袍鬼王感觉到了,杨谦同样感觉到了。
红袍鬼王只是怀疑,杨谦却肯定这是正规军大规模赶路时才能引发的异动,连忙抬头四处张望,果然看见东南方向密林之中多了一排摇曳不定的火光。
火光如成群结队的萤火虫一样向前快速推进,地面的动静越来越大,甚至可以听到铁蹄踩踏地面的隆隆声响。
红袍鬼王是见不得光的邪派高手,对官府有种与生俱来的畏惧,对正规军的畏惧更是深入骨髓,见是大队正规军驰来,再顾不上价值三万两银子的杨谦,果断施展轻功朝西北一处山崖飞掠上去,几个起伏就隐没在冥冥夜色之中。
杨谦暗笑:“这老小子见到正规军就像老鼠见到猫,逃的比兔子还快。”
笑完别人,猛地醒悟过来,虽然不知这路兵马是谁的人,但他们冒着夜色朝这边急行军,估计来者不善,是敌非友,很有可能是安宁长公主派来的。
他将凤羽刀插回刀鞘,想学红袍鬼王飞向山岭,双脚重重一跺,竟然还在原地,这才想起自己没学过轻功,忍不住拍了自己一巴掌,嗨,真是废柴。
不能飞向山岭,便只得沿着山沟逃跑,刚想启动步伐,却见那条山沟里的另一头也出现一排火把,似是一队训练有素的步卒。
“完了完了,前有强敌,后有追兵,我命休矣。”
他举目四望,发现南边是条河流,东北和西北均是陡峭山岭,眼下只有西南一条生路,拔腿便朝西南狂奔。
跑了不到二里,隐隐听到前方也传来闷雷般的铁蹄声,一抬头,暗叫一声苦也,原来这个方向也有大队兵马,火把数量不比东南方向少。
他清楚三路兵马一旦合围,便是插翅难飞的绝境,狠狠一咬牙,准备冒死跳进南边那条微波粼粼的河里。
走到河边,看着幽深寒冷的河水,不禁打了一个寒噤:“要是跳下去会不会冻死呀?”
犹豫再三,始终鼓不起勇气往下跳,再一想,干脆还是去爬西北那座山吧,陡是陡了些,至少还有一丝逃命希望。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跑向西北,刚靠近山脚,从山沟里钻出的那队步卒举着火把加速冲来。
粗粗数了一下,大概有二十余人。
所有士兵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握着款式相同的制式钢刀,身上穿着清一色戎装淄衣,却没有披盔戴甲。
尚在半里之外他们大声喊话:“前面可是杨柳?”
杨谦嘴里没有发出声音,心里默默回他一句:“我是你爹,找你爹干嘛?”
一双眼睛滴溜溜在黑糊糊的山崖上瞅来瞅去,拼命寻找方便攀爬的山路。
那队步卒没有听到他的回答,继续快步逼近,将近十余丈时,有人大声尖叫:“我认的他,他是杨柳。靳大人有令:‘杀了杨柳,官升四品,赏银三万两’。兄弟们,杀了他。”
杨谦翻来翻去都没找到一条爬山的路,耳边却听到那些士兵喊打喊杀,大为恼怒:“果然是靳怀安那狗贼买我的命。”
那些士兵看见杨谦就像饥肠辘辘的饿狼见到绵羊,双眼放出贪婪光芒,马上扔掉火把,举刀冲了过来。
杨谦一声哀叹,情知今晚多半要陨落于此,这趟穿越之旅即将告别。
这几个月无穷无尽的折磨,他还没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丰功伟绩就被现实消磨了所有锐气,也消磨了他对穿越世界的所有憧憬。
他发现自己的穿越跟脑残短剧截然不同,那些短剧就像是一场豪华美梦,可以无拘无束的纵情想象。
想要钱,随便发明一点东西就富可敌国,引来女帝投怀送抱。
想要武器,一挥手就能召唤飞机坦克甚至原子弹,弹指间横扫诸国,一统天下。
多么美好呀。
他多希望能够拥有一个这样的穿越命格,可恨轮回大使除了给他一个高高在上但树敌满天下的太师府三公子身份,其他一概不给。
要钱没钱,要武器没武器,一身武功还要自己拼命修炼,连做梦都不能尽兴,可怜。
他笑了笑,知道这场赌约算是输了,他的确没有资格跟古代的名臣大将比肩,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现代中学生。
一个在自己时代都不能呼风唤雨的人,凭什么去更加残酷的古代称王称霸?
但他心中还有眷恋,他想再看一眼项樱,哪怕短短一眼,这个黄粱美梦就算圆满。
他深深吸一口气,眼中满怀恨意,最恨的当然是靳怀安这狗贼,要不是这狗贼从中作祟,自己怎会跟项樱分开呢?
他恶狠狠瞪着杀奔过来的二十多名士兵,脸上露出了暴戾的狞笑。
“真好。如果你们穿了盔甲,或许我还会忌惮几分,可惜你们没有盔甲,那就不是精兵,杀光你们应该不难。”
他仰天大吼,愤然拔出凤羽刀,迎着士兵砍杀过去。
最纯粹的沙场三刀在沙场上当然能够发挥最大威力。
他的刀势如虹,如电,如奔雷,没有任何花样,没有任何技巧,只有两个好处:一是快,二是狠。
一刀起处,便有一人倒下;再一刀,又有一人倒下。
他被绝望和愤怒蒙蔽眼睛,眼前一片模糊一片血红,甚至看不清对方的身形,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挥动宝刀,一遍又一遍的竖劈横砍,心无杂念,唯有杀戮。
这架势不像是他拿刀杀人,而是凤羽刀在指挥他杀人,这把刀好像有了灵性。
诡异的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金鳞剑意与他生出共鸣,刀锋释放出一圈圈粼粼剑气。
朝阳初升,金鳞万道,紫气东来。
脑海深处仿佛有个奇怪声音在指点迷津:这一招该用什么招式,下一招该用什么招式,怎样才能尽快将他们杀的干干净净。
仿佛是一念之间,又仿佛是过了千千万万个轮回,杨谦的刀终于停了。
因为他的眼前已没有敌人。
所有敌人都已倒下,成了没有生命的尸体。
尸体一共二十三具,大多是被他一刀毙命,有三人被他拦腰斩断,两人被他砍掉脑袋。
他大口喘气,握刀的右手轻轻哆嗦,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亢奋,变态的亢奋。
从东南方向驰来的那队兵马距离他不足一里,他那双被血染红的双眼牢牢盯着旌旗招展、刀枪胜雪的大队兵马。
他不知道究竟来了多少人,只知眼前密密麻麻站满了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队队盔甲鲜明的铁骑,后面跟着一队队持枪而立的步兵,长枪兵、盾牌兵、弓弩手,全都来了。
这架势少说也有两三千人。
“靳怀安这狗东西真看的起我,派这么多人来杀我,真把我当西楚霸王了?
也好,如此盛大的送行场面才配的上魏国太师府三公子、楚国皇夫的身份呀。”
杨谦握紧刀柄,准备发起最后的冲锋。
既然一切都要结束,就让我在轰轰烈烈中结束吧。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我自横刀笑,不负少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