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谦不忍见她太过难堪,假惺惺收起笑容,故作正经绷紧脸蛋。
项樱撒娇哼了一声,背转身咀嚼羊肉。
杨谦填饱肚子,去水缸喝了半瓢水,没话找话说:“你皇爷爷对你不好?”
项樱到底是女子,嚼了几块肉就饱了,用灶旁的松针擦掉手上的油渍,怫然道:“胡说八道,皇爷爷对我极好。”
杨谦取笑道:“他对你极好,怎能逼你嫁给一个禽兽不如的大魔王?”
项樱幽幽叹了口气,语气悲凉道:“皇爷爷这是没办法的办法。皇爷爷说,楚国五大世家虽然并称于世,但实力并不均衡,强弱有点悬殊。
其中黎家最强,他们霸占潇湘道岭南道的广袤国土,远远胜过陈刘屈黄四家。
我项家若选择一个世家联姻,首先就排除黎家。他们领地太大,兵马太强,项黎两家合二为一,整体实力足可碾压其余四大世家,有望一口气吞掉其余的四大世家。
没有四大世家从旁牵制,一旦他们心怀不轨,随时可以对我项家斩草除根。
项家除了皇爷爷,剩下的都是弱质女流,哪里斗得过如狼似虎的黎家?为了保住项家帝位,皇爷爷退而求其次,谋求与陈家联姻。
陈家在五大世家中排行第三,比不过黎家屈家,陈枫林是坨扶不上墙的烂泥,我嫁给他,项陈两家联手顶多与其余四大世家持平,不足以灭掉四大世家。
只要四大世家能够维持朝野均势,就像一把利剑悬在陈家头顶,他们有所顾忌,必定不敢对我痛下杀手,陈枫林那混蛋也没有本事把持朝政,我项家皇室即便威权有所衰减,至少还能存续下去。”
项樱说到此处头颅低垂,脸上浮现羞涩的晚霞红,声音细如蚊蝇:“最重要的是,我虽嫁给陈家,以后我们生下的儿女必须跟我姓项...”
结婚生子乃是人生常事,杨谦不知这有什么好害羞的,笑道:“靠山王高瞻远瞩、算无遗策,这不失为一个保存项家帝位和延续项家香火的好法子。
你既然理解靠山王的苦衷,为何不听他的安排,还要离家出走?你知不知靠山王为了找你,亲自带兵来了小春城附近,这是冒了多大的风险?”
这话脱口而出杨谦又意识到嘴快说错了话,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他在太师身边的时候自然视楚人为敌,但他来这个世界的时日甚短,这种仇恨太过肤浅,此刻跟楚国女帝共处一室,一时之间忘了魏楚之争。
项樱骇然直视杨谦,大惊道:“你说什么?皇爷爷来小春城?不可能的,他身份如此特殊,怎能来小春城?
魏国做梦都想杀了他,断了我楚国的镇国之柱。楚国可以没有我这个庸庸碌碌的女帝,绝对不能失去皇爷爷。”
杨谦情知大错已经铸成,再隐瞒消息也无意义,沮丧道:“我骗你干嘛,他真的只带了几千精骑就来到小春城。
魏楚两国正在镇南关外交战,他大摇大摆率军来到龙潭虎穴,估计很难活着回去。”
项樱一双水汪汪的中等眼睛瞪至最大,嘶声道:“你说什么?魏楚两国交战?魏楚怎么打起来了?”
这下轮到杨谦一脸迷糊:“你这问题好生奇怪,不是你御驾亲征魏国吗?你怎会不知道?”
项樱激动的心久久无法平复,不知不觉站了起来,慢慢走出厨房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皇爷爷明明说过这一仗必须等到杨镇死了再说,他怎会提前攻打魏国?
他明知自己的文韬武略不如杨镇,楚国统兵大将也不及荼冷司徒错等当世名将,为何贸然改变计划提前动兵呢?莫非他为了进入魏国找我,被迫提前发兵魏国,想要把整个局面搅乱?”
杨谦追着她走出厨房,见她失魂落魄走到桃花林下,对着伤痕累累的桃树默默发呆,便静静守在旁边。
世人笑话这位女帝庸庸碌碌,但在杨谦眼里她有种难以抗拒的魔力。
她长相没有秋明素惊心动魄,身材远远算不上前凸后翘,微微隆起的胸脯也不足以令人浮想联翩,但脸蛋白皙干净,眼眸晶莹纯粹,举手投足间流露的那种娇憨、温柔、贤惠、从容、高贵等气质,使她超出人世间庸脂俗粉的范畴,让人情不自禁想亲近她、保护她,使她不受伤害。
最美的女人绝不是美在脸蛋身材,而是美在性格气质,美的让人沉迷而不能自拔。
想过抓她回去请功或先奸后杀的杨谦跟她相处这半天后,早把那些龌龊心思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行,不行,我要赶紧回去,不能害了皇爷爷。”项樱语气坚定,右手重重拍着桃树枝。
在她的拍打下,那棵凋零半数桃花的桃树又簌簌掉了几片花瓣,有几片恰到好处贴在她的额头,形成一束纯天然花钿,给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观感。
杨谦愕然道:“你说什么?”
项樱转身毅然道:“我要尽快赶回楚国,我不能让皇爷爷为我冒险,他要是有所闪失,我就成了项家的千古罪人,楚国的千古罪人。”
理性告诉杨谦绝对不能放任项樱返回楚国阵营,若让她与靠山王项赭重逢,太师老爹精心谋划的布局必将功败垂成,无法一举摧毁楚军。
但他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对项樱下手,不管是囚禁她、掳走她、杀死她,都像是不可饶恕的亵渎。
这不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亵渎,而是一个阴谋家对这个世界所剩不多的真善美的亵渎,甚至是彻头彻尾的摧毁。
偶然相识于江湖,她对他交浅言深推心置腹,几乎是毫无保留的信任,把自家一切秘密都原原本本倾诉,就差没有赤条条脱光给他看。
他一直藏头露尾,没有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不是正人君子的行径。
项樱说走就走,走的非常果断。
杨谦拦在她前面:“站住。”
项樱温柔眸子浮现疑云,微惊道:“你干什么?”
杨谦期期艾艾道:“你...你...不能走...”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