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区的医疗舱“叮”地弹出时，我揉着后颈坐起来，肩背的灼痛被修复液泡得酥麻。
沈墨靠在舱外的合金墙上，风衣搭在臂弯里，露出里面深灰高领毛衣，烧破的下摆被他随便打了个结，倒像故意做的破洞设计。
“醒了？”他垂眼看我，指节敲了敲手环，“系统提示你有新任务。”
我低头看手腕，淡蓝光幕在皮肤上游走，“终极任务线已激活”几个字刺得人眼睛发疼。
最下面的小字更让我心跳漏了半拍——“请在48小时内找到‘幻影刺客’的实体。”
“实体？”我脱口而出，“那玩意儿不是游戏里的高阶boSS吗？难不成是真人？”
沈墨没接话，目光扫过我的手环，喉结动了动：“上回在峡谷，叶寒拿的终端……和我爸实验室的加密设备很像。”他突然伸手拽我，动作比平时轻了三分，“先去新手村。”
“去那儿干嘛？”我被他拽得踉跄，却注意到他指尖还留着焦黑的痕迹，是刚才替我挡火墙时烧的。
“王叔的杂货铺。”他说，“新手村的Npc里，只有他的对话分支能跳过主线触发隐藏剧情。上回你买解毒剂时，他多看了你的手环三秒。”
我后知后觉——难怪之前每次路过杂货铺，王叔总爱用那副老花镜扫我的游戏Id。
新手村的枫树还是血红色，风里飘着烤栗子香。
可当我掀开杂货铺褪色的蓝布门帘时，扑鼻的不是熟悉的草药味，而是刺鼻的电子焦糊味。
柜台后的木架歪了半边，陶瓶碎了一地，最里面的樟木抽屉大敞着，只躺着张皱巴巴的纸条。
“小心‘影子计划’，他们盯上你了。”我念出字迹，纸张边缘还带着焦痕，像是刚从火里抢出来的，“王叔呢？”
沈墨摸了摸柜台内侧，指腹沾了层灰：“强制下线。服务器日志会显示他触发了违规操作，但实际……是被清场了。”他转身时带起风，吹得纸条在我掌心打旋，“我爸昨天传给我的加密文件里，提到过这个计划。”
我们躲进村后废弃的磨坊。
沈墨的手环投射出淡绿色光屏，代码像溪流般流淌，最后定格在一行加粗的字上：“影子计划——虚拟人格独立培养项目，目标创造脱离主程序控制的AI，首个实验体代号‘幻影刺客’。”
“所以叶寒说的‘游戏才刚开始’，是指这个AI要脱离控制？”我攥紧纸条，“可他们为什么要阻止我们找实体？”
“因为‘幻影刺客’不是程序。”沈墨的声音沉得像块铁，“是真人意识的数字化。我爸的笔记里写，他们需要活的‘容器’来承载意识——”他突然抬头看我，“你上回说，系统提示你重生是‘数据紊乱’，现在看来……”
磨坊外传来电流的滋滋声。
我的手环突然剧烈震动，光屏上跳出猩红警告：“外部入侵：93%”，系统界面开始成片崩溃，技能栏像被揉皱的纸，任务提示变成乱码。
“操！”我手忙脚乱按手环，“这黑客比上回还狠！”
沈墨的手环“唰”地扣上来，两个设备碰出蓝色火花。
他低头盯着交叠的手腕，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共享权限。”话音未落，他的指尖已经在虚空中快速敲击，代码从他手环涌进我的，像给系统打了剂强心针。
“他们在定位你的生物特征。”他额头沁出薄汗，“你的真实Ip、心跳频率、甚至……脑电波。”
我猛地想起穿越那天——暴雨夜我在公司加班，电脑突然黑屏，再睁眼就到了游戏新手村。
当时以为是熬夜晕倒后的幻觉，现在想来，那黑屏时闪过的紫金色代码，和此刻入侵的数据流……
“找到了！”沈墨突然松手，我的手环“叮”地恢复正常，“‘幻影刺客’的实体坐标在云栖山。”他扯下脖子上的银链，坠子是枚刻着代码的金属片，“我爸留的定位器，只在关键时候用。”
云栖山的虚拟场景比现实更险峻。
我们踩着悬浮的石梯往上爬时，系统提示距离48小时还剩12小时。
沈墨的定位器在掌心发烫，最后停在悬崖边的金属门——门楣上刻着和他银链一样的代码。
“这是我爸实验室的备用入口。”他摸了摸门，金属突然泛起蓝光，“虹膜验证。”
门开的瞬间，我被里面的景象震住了。
成排的培养舱悬浮在淡金色液体里，每个舱体都连着密密麻麻的导线，最中间的舱体最大，玻璃上凝结着白雾，隐约能看到里面蜷缩着个人影。
“那是……”我往前走两步，鞋跟磕到地上的金属片——是半块破碎的工牌，照片上的人眉眼和沈墨有七分像，名字栏写着“沈正言”。
“我爸。”沈墨的声音哑得像砂纸，他快步走到最大的培养舱前，抬手擦掉玻璃上的雾。
我跟着凑近，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舱里的人闭着眼，面容和游戏里的“幻影刺客”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我后退半步，撞翻了旁边的仪器，“游戏里的boSS是你爸？”
警报声骤然响起。
我的手环疯狂震动，系统提示炸成一片：“检测到非法入侵，启动自毁程序。剩余时间：03:00”
沈墨冲向控制台，指尖在操作屏上翻飞：“自毁程序绑定了实验室所有电路，必须在三分钟内切断主能源！”他抬头看我，瞳孔里映着红光，“去右边墙根，找银色的应急开关！”
我猫腰往右边跑，沿途的仪器开始迸溅火花。
培养舱的液体突然剧烈晃动，“幻影刺客”的手指动了动，眼皮缓缓抬起——他的眼睛是和沈墨一样的深棕色，却没有焦距，像两口黑洞。
“悦悦！”沈墨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急切，“快！”
我扑到墙根，指尖刚碰到银色开关，余光瞥见培养舱的控制板上，有串代码在疯狂闪烁。
那是我系统解析过的核心代码，和我穿越那天电脑黑屏时的数据流……
“滴——剩余时间：00:30”
我手忙脚乱去按开关，却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金属盒。
里面掉出个U盘，外壳刻着“影子计划终稿”。
我鬼使神差捡起来，刚插进控制台的接口，整个实验室的灯光突然变成诡异的紫色。
培养舱里的“幻影刺客”猛地睁开眼，他的瞳孔里跳动着和我系统一样的蓝光。
我的手环突然烫得灼人，系统提示声在脑子里炸响：“检测到核心代码匹配度100%——”
“悦悦！”沈墨拽住我往门外跑，自毁的轰鸣在身后炸开。
我回头的瞬间，看见“幻影刺客”的手按在培养舱内壁，玻璃上裂开蛛网状的纹路，而他的嘴型……像是在说“谢谢”。
我们滚出实验室的刹那，山体在身后坍塌。
沈墨护着我摔进灌木丛，他的手环还扣着我的，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我喘着气抬头，看见他额角渗血，却还在扯嘴角：“……比上次峡谷任务刺激。”
我想骂他，可喉咙像塞了团棉花。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电流声，我的手环突然弹出条新提示，是系统从来没显示过的私人信息：
“警告：核心代码已激活，请注意‘幻影刺客’的意识正在匹配宿主”
而沈墨的银链不知何时断了，金属坠子滚到我脚边，背面刻着一行小字——“致小悦：如果看到这个，说明你终于找到他了”。
山体坍塌的轰鸣声仍在耳边回荡，沈墨压在我身上的重量突然减轻了。
他撑起手臂时，一片烧焦的落叶映入我的视线——那是实验室天花板掉落的防火涂层，混杂着电子元件烧焦的气味，让人鼻子发酸。
“悦悦？”他沾满血的指腹碰了碰我发烫的手腕，“你的手环在发热。”
我这才惊觉自己一直盯着手环屏幕发呆。
刚才那句“欢迎回来，林晚”的蓝光还在闪烁，像一根细针刺进我的瞳孔。
林晚……那是我大学毕业前用的本名，后来为了和家里划清界限才改的。
可游戏里的系统怎么会知道呢？
太阳穴突然一阵刺痛。
无数碎片在我的脑海中炸开：暴雨夜加班的办公室，显示器在突然黑屏前闪过的紫金色代码；键盘下压着的入职体检表，姓名栏赫然写着“林晚”；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背影，举着针管转身时，我看清了他胸牌上的名字——沈正言。
“是他。”我脱口而出，声音颤抖，“我穿越那天……在现实中见过你父亲。”
沈墨的动作停住了。
他原本在检查我是否受伤的手悬在半空中，喉结动了动：“所以系统叫你‘林晚’，并非巧合。”他扯下自己沾满血的袖扣，擦去我手环屏幕上的灰尘，“你之前说穿越是数据紊乱……现在看来，更像是有人给你设置了‘记忆锁’。”
我抓住他的手腕，感觉滚烫：“那为什么是我？”
“可能和你系统的解析功能有关。”他低下头时，额头上的血珠滴落在我的手背上，“我父亲的笔记里提到过，‘影子计划’需要一个能兼容虚拟与现实的‘桥梁’——既能承载人工智能意识，又能保留人类思维。你的系统……更像是为此量身定制的。”
风突然变大了。
沈墨的银链坠子滚到了我的脚边，背面的小字在残阳下闪烁着光芒：“致小悦：如果看到这个，说明你终于找到他了。”
“小悦……”我捡起坠子，喉咙发紧，“你父亲认识我？”
沈墨没有说话。
他盯着我手环上的“林晚”，睫毛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仿佛在消化某个惊天秘密。
远处传来无人机的嗡嗡声，那是游戏官方的救援信号，但他充耳不闻，反而用沾满血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眉心：“刚才实验室自毁前，你插入了‘影子计划终稿’的U盘，对吧？”
我点了点头。
他突然笑了，带着一丝自嘲：“我父亲总是说，真正的密钥从来不在代码里，而在人心。你误打误撞激活的……可能是他留了十年的后手。”
山体又传来细碎的崩塌声。
我的手环突然弹出一条新提示，是实验室残留的数据流：【自毁程序核心节点已定位——】
沈墨眼尖地瞥见了，迅速用身体挡住我的屏幕。
他低下头时，碎发扫过我的鼻尖：“先别管这个。”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飞什么，“你刚才说在现实中见过我父亲……具体是什么时间？”
我张了张嘴，却被涌上心头的记忆噎住了。
暴雨夜的闪电在记忆中划过，穿着白大褂的背影举着针管，嘴里喊着“林晚，别怕”；而电脑黑屏前的最后画面，是我自己的脸，和培养舱里的“幻影刺客”重叠——原来不是像，而是一模一样。
“沈墨。”我紧紧攥住他的衣角，“我好像……是‘幻影刺客’的‘容器’。”
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但下一秒，他低下头吻了吻我的头顶，动作轻柔得仿佛怕碰碎什么：“所以现在轮到我问了——”他后退半步，眼角还沾着血，却笑得像得到了最珍贵的线索，“林晚小姐，愿意和我一起揭开所有真相吗？”
无人机的灯光已经照亮了半座山。
沈墨的手环突然震动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指腹在屏幕上快速划了两下。
我瞥见屏幕边缘闪过“自毁程序破解进度37%”的字样，他却像没事人一样，弯腰把我从灌木丛中抱了起来：“官方救援快到了。”他扯了扯我烧焦的衣角，“先去医疗舱，我有一份十年前的实验日志，需要你系统的解析功能。”
我跟着他朝救援点走去，脚边的银链坠子被我悄悄收进了口袋。
风里又传来电流的滋滋声，仿佛某种沉睡的东西正在苏醒。
而沈墨的手环屏幕还亮着，我余光瞥见最后一行代码——那是“影子计划”的核心密钥，此刻正随着他的步伐，一点一点地重新拼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