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裹紧身上洗得发白的粗布外套，沿着新手村后巷摸黑往矿洞走。
脚底的麻鞋踩过碎石子，发出细碎的声响——这鬼地方连双合脚的皮靴都爆不出来，叶寒那伙人倒天天穿着亮银甲在公告栏晃悠，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氪金玩家。
系统在耳边嗡嗡响：“检测到当前区域安全值47%，建议宿主提高警惕。”我翻了个白眼，新手村边缘的废弃矿洞谁不知道是个三不管地带？
要不是账号审查的倒计时在视网膜上跳得我头疼，谁愿意来这霉味熏人的地方刷怪？
矿洞口的藤蔓比白天更密了，我猫着腰钻进去时，肩头被带刺的枝桠划了道血痕。
石壁渗出的水珠顺着后颈往下淌，我摸出火折子晃了晃，昏黄的光映出洞壁上斑驳的抓痕——看来最近有高阶怪物出没。
“叮！危险预警！区域内存在等级≥20的Npc生物！”系统突然拔高声调，我手一抖，火折子“啪”地掉在地上。
黑暗里，矿洞深处传来金属碰撞声，像是刀剑劈砍骨骼的闷响，混着某种野兽的嘶吼，在洞壁间撞出回音。
我贴着石壁慢慢挪过去，心跳快得要撞穿肋骨。
转过最后一道弯，眼前的景象让我倒抽冷气——穿黑袍的男人背对着我，手中的乌鞘剑正挑开一只尖牙兽的咽喉。
那畜生足有半人高，脊背覆着深青色鳞片，被剑锋划开的伤口里竟流出幽蓝的血。
他的动作快得像道影子。
第二只尖牙兽从左侧扑来，他旋身侧踢，膝盖精准顶在怪物下颌，脆响过后，那畜生直接被踹飞撞在石壁上，颅骨凹陷成诡异的弧度。
第三只更狡猾，贴着地面匍匐靠近，他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剑尖斜指地面，在怪物扑起的瞬间挑出一道银弧——这哪是打怪，分明是在表演精准到毫米的杀戮艺术。
“孤影...沈墨？”我下意识呢喃。
新手村论坛上疯传的战力榜照片突然浮现在眼前，照片里的男人总戴着银质面具，只露出冷白的下颌线，可这道挥剑的弧度，和论坛楼主说的“像在雕刻艺术品的战斗风格”一模一样。
系统突然弹出红色提示：“注意！目标怪物‘裂骨兽群’首领即将苏醒，矿脉支撑结构受损，顶部石块将在12秒后坍塌！”我抬头，果然看见洞顶的石屑正簌簌往下掉，原本隐蔽的裂缝像活了似的往四周蔓延。
沈墨的剑正架在最后一只普通尖牙兽的脖子上。
我脑子一热，抄起腰间淬毒短刃冲过去，系统预判的坐标在视网膜上跳动：“向左三步！”我扑过去拽他的黑袍下摆，却被他身上冷得刺骨的气息激得打了个寒颤。
“多管闲事。”他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金属，却在我拽他的瞬间跟着踉跄了半步。
头顶“轰隆”一声，半人高的巨石砸在我们刚才站的位置，碎石溅起来划开我手背，火辣辣的疼。
沈墨反手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骨头。
我疼得倒吸冷气，抬头却撞进一双深潭似的眼睛——他没戴面具，眉骨高得像把刀，眼尾微挑，此刻正拧着眉看我，眼神冷得能冻住岩浆。
“松手。”我龇牙咧嘴地晃了晃被他攥住的手，“我要是想害你，刚才就该推你往石头底下钻。”
他松开手，目光扫过我手腕内侧淡金色的系统印记——那是绑定“游戏解析系统”后才会出现的纹路，像藤蔓似的爬过静脉。
我看见他瞳孔微微收缩，喉结动了动，却只说：“新手村的拖油瓶？”
我嘴角抽了抽。
论坛上“林晚是移动血包”的帖子我早看过八百遍，此刻被他用这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说出来，莫名有点上火：“拖油瓶能预判矿洞坍塌？能在裂骨兽群里给大神指路？”
他没接话，转身去捡地上的乌鞘剑。
剑刃上的幽蓝血迹正在消散，看来是触发了武器的“嗜血”特效。
我蹲下去捡自己的短刃，瞥见他脚边躺着几枚泛着紫光的晶核——裂骨兽首领的晶核，能卖上百金币的好东西。
“叮！检测到宿主与目标角色沈墨好感度+5，当前进度5\/100。”系统的提示音让我眼睛一亮。
我摸着下巴打量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趟矿洞没白来。
可还没等我开口，矿洞外传来火把的噼啪声。
叶寒的声音像块淬了毒的碎冰飘进来：“林晚？我就知道你躲在这种见不得光的地方！账号审查期间私自离村，你当新手村的规矩是摆设？”
我心头一紧。
叶寒带着三个穿亮银甲的队员挤进来，火把映得他脸上的正气凛然有些扭曲。
他身后的苏瑶冲我撇了撇嘴，手指绞着发梢——这小妮子上次副本里故意把我推进毒雾区，现在倒装起正义使者了。
“叶队长这是查案还是抄家？”我扯了扯嘴角，“审查期又没说不能练级，难不成您还管天管地管我刷怪？”
“你绑定了非法系统！”叶寒猛地拔高声音，目光扫过我手腕的印记，“论坛上早有人说你靠外挂抢怪，今天我就要带...!”
“她现在是我的队员。”
沈墨的声音像块冷铁砸进沸水里。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盯着他的背影，看他慢慢转过身，银质面具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叶寒的脸涨得通红，亮银甲下的手指捏得咔咔响：“沈队这是什么意思？孤影战队什么时候收...收拖油瓶了？”
沈墨的目光扫过叶寒，像在看一块不值钱的破铜：“战队招人，需要向你汇报？”
我看着叶寒憋得发紫的脸，差点笑出声。
系统在耳边疯狂提示好感度上涨，我数着“+10”“+5”的提示，突然觉得手腕上的伤都不疼了。
叶寒的银甲队员蠢蠢欲动，却被他抬手拦住。
他盯着沈墨，喉结动了动，声音发颤：“沈队，你这是要和正义联盟作对？”
沈墨转身往洞外走，黑袍被穿堂风掀起一角。
他经过我身边时，低低说了句：“跟上。”我忙不迭小跑着跟上去，听见叶寒在身后喊：“沈墨！你最好想清楚——”
“如果你有意见。”沈墨的声音飘过来，在洞壁间撞出回音。
他没说完，却让叶寒的话卡在喉咙里，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洞外的月光突然亮得刺眼。
我摸着手腕上还在发烫的系统印记，看着前面那道挺得笔直的背影，突然有点明白论坛楼主说的“孤影战队从不收人，除非他想收”是什么意思了。
今晚的风里飘着青草香，可我知道，新手村的平静，怕是要被这声“队员”彻底打破了。
沈墨的手指扣住我手腕时还是冷的，像块浸过冰水的玉。
他拽着我往矿洞外走，脚步快得我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身后传来叶寒的闷吼：“沈墨！你会后悔的！”我回头瞥了一眼，看见他攥着火把的手在发抖，亮银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却到底没敢追上来——毕竟谁都知道，孤影战队的队长，从来不是会被威胁吓退的主。
出了矿洞，夜风裹着青草香扑过来，我被吹得打了个寒颤。
沈墨突然松开手，我踉跄两步，扶住旁边的老槐树才站稳。
他站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银质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看不出表情。
“为什么帮我？”我脱口而出。
系统在耳边疯狂跳动，我却顾不上看好感度提示——这男人平白无故把我收作队员，总该有个理由吧？
论坛上都说他是独行侠，战队里连固定队员都没有，怎么突然就...
他侧过脸，月光掠过面具边缘，在他下颌投下一片阴影。
我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话，又忍住了。
风掀起他黑袍的下摆，露出半截裹着皮甲的小腿——那皮甲的纹路我在装备图鉴里见过，是只有通关过三阶副本才能兑换的“裂空纹”。
“如果你有意见，可以去找官方申诉。”他突然开口，声音还是浸着冰碴子，却比在矿洞里多了几分低哑。
我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叶寒刚才的威胁。
可我问的是他自己啊？
他转身要走，我忙不迭跟上，鞋尖踢到块碎石，“咔嗒”一声滚进草丛里。
“喂！”我扯了扯他的黑袍袖子，这次没被甩开，“我问的是你为什么帮我！难不成真因为我是拖油瓶，想找个移动血包？”
他脚步顿住，月光从树缝里漏下来，在面具上碎成一片银斑。
我看见他眼尾的弧度在面具后微微绷紧，像是在压着什么情绪。
“别让我失望。”他说，声音轻得像风里的碎冰，说完便加快脚步往新手村方向走，黑袍在身后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村口的灯火里。
手腕上的系统印记突然发烫，弹出一行提示：“检测到沈墨隐藏任务触发——‘信任的重量’，完成条件：获得沈墨的绝对信任。当前进度：15%。”
我摸着发烫的手腕，盯着村口那盏摇晃的灯笼。
夜风掀起我的粗布外套，我却觉得心里烧起了把小火——沈墨的话像颗没拆封的炸弹，炸得我满脑子都是问号。
他到底看出了什么？
那个隐藏任务又是怎么回事？
树影在地上摇晃，远处传来新手村酒馆的喧哗声。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洗得发白的麻鞋，又摸了摸腰间那把淬毒短刃——今天之前，我不过是个被全服玩家嫌弃的拖油瓶；今天之后...
我弯了弯嘴角，把短刃往腰里别得更紧了些。
管他呢，既然他说“别让我失望”，那我就偏要让他看看，这拖油瓶，到底能炸出多大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