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尹一年里都来不了府衙几次,本只挂个职,连膳房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郑知府虽然勤力,但他每日公务繁忙,应酬甚多,在任两年有余,进膳房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倒是那秦解,自调任来京,很想要做出一点功绩,为了表现自己乃是身先士卒,常常下了衙也不走,跟着办案的手下熬守,倒是对膳房了解得多。
是以方才听得那提刑司来的检法官夸赞府衙公厨手艺的时候,他一时不知道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还是对方舌头出了毛病。
然而赵府尹带头,想拦也不好拦了,秦解也只好跟了上去,等着一起丢脸。
倒是韩砺懒得应酬,更不愿跟这几个上官一桌吃饭,寻个理由推脱几句,先行走了。
秦解不好去拦,自知也拦不住,正要帮着解释几句,谁知不用他说话,那陶公事早已帮着找补,笑着跟几人道:“几年不见,韩正言还是这个脾气,到底是做学生好啊!”
韩砺名声本是因文章而起,连辛奉这样的巡检跟家中妻子、老娘都听说过,赵、郑二人如何不知,少不得跟着感慨一句年轻人锋芒毕露云云。
几人说话间已是到了膳房。
本就是为了表现自己体察下情,几位官人自然不肯去隔壁小厢房,不然哪个看得到?
也不知谁人带头,大家十分默契地直接进了外头大食堂。
此时正是饭点,食堂中人头甚多。
赵府尹一干人如此阵仗,自然引得人人来看,又有离得近实在躲不开的,并那殷勤的,纷纷上前行礼问好。
秦解做了几年官,已是谙熟此道,笑着招呼了一圈,大声道:“诸位辛苦!今次案子时间紧,任务重,今晚赵府尹、郑知府、提刑司的陶公事三位官人特地前来坐镇,大家咬咬牙,等案子结了,必定给你们好好请功!”
他是左右军巡院的现管,眼下一食堂的都是手下,自然得给面子,于是应和声雷动。
宋妙站在那半隔间里头,其实不过拿灶、桌挡着,隔了同隔也没甚区别,见得此处动静,忍不住看一回戏,一边是上官装着演,一边是下头陪着演,也觉得颇有意思。
而几位官人们招呼完,还要把戏演到底,已是站在了人群最后。
一时前头排着的衙役、差官见状,赶忙要让,却被那赵府尹跟陶公事双双拦了,执意要按着规矩排队。
见得气氛甚好,上官们俱都矜持满意模样,那秦解忙趁机救了一句,道:“咱们膳房里饭菜不行,倒是有个厨子羊肉馒头做的不错,一会叫人多取几个来,也请公事尝一尝。”
陶公事倒是捧场得很,道:“我正饿着,给我拿两个大的。”
几人说说笑笑,一旁跟着的厨房杂役却是吓得心都要跳出来,匆忙去得前头找厨子。
但此时公厨里哪还有什么旁的厨子,只一个宋妙在。
那人顿时急了,哭丧着脸道:“完了,要是叫府尹他们真个全吃大锅菜,等郑官人回来,非把我们给剐了不可!”
又问道:“小娘子能不能帮着添补点什么?多少应付应付!”
拿人钱财,自当尽力,况且这人态度实在客气得很,宋妙便道:“我给他们拿小锅单弄个菜吧,虽然未必有用。”
因看人都排在队末了,时间甚赶,她又道:“要是能叫两个人过来帮着摘菜更好。”
早有后头杂役跟着上前,接了边上那小工盛菜的活,又由那小工站到宋妙的位置上帮着切肉,虽慢些,到底能应付过去。
而宋妙腾出手来,跟那两个杂役一道给豆芽摘头去尾,飞快地洗干净一盆出来,甩滤干水分,跟细胡萝卜丝,葱丝拿清油一炒,又调了一点白醋,锅边淋了半圈,只要醋香,不要醋酸,赶着人排到的时候,加几滴香油正好出锅,让杂役给几人都盛了一勺。
膳房公厨做的大锅饭,也没什么好让的,众官寻了个下头腾让出来的桌子,拿了筷子,一边说几句闲话,问一问案子中间详情,又问一问进度,本来是边说边吃,但吃着吃着,一桌子都慢慢安静下来。
而那秦解本来不过舍胃作陪,本不抱半点期待,但吃到那香煎五花肉的时候,却是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又吃了一口。
等再吃那清炒豆芽的时候,他连筷子都动得更快了几分。
至于另几个检法官,本来跟上峰同京都府尹一桌吃饭,其实战战兢兢,但究竟是真正干活的,忙了半日,除却先前那个早早吃了饭,多数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好悬才忍着不至于狼吞虎咽。
几口菜下肚,虽说碍于跟上官一桌,不好交头接耳,几人却是情不自禁地低着头,拿余光互相对视,眼里写的全是迷茫。
——这就是那郑知府、秦判官所谓的味道寻常、味道不行?
虽是自谦,这自谦也太过分了吧?
大锅菜都能做成这样味道,有这样膳房,做什么还藏着掖着?难道还怕人把厨子挖了过去不成?
早知如此,提刑司就该跟京都府衙多亲香亲香,走动走动嘛!
正吃着,早有人捧了一盆馒头过来,忙道:“这是才出蒸笼的羊肉馒头,正软和,请诸位官人尝尝!”
此人正着,拿了筷子就要给众人碗里夹。
然而送到一人碗边,那人就用手把碗给盖住,再送到一人旁边,那人又用手把碗给盖住敞口。
便是那先前还夸下海口,要捧场吃两个大的的陶公事,最后也只要了一个,吃了两口,只对那秦解笑着开玩笑道:“按理我籍贯西京,正经是更好吃面食的,却也说不出这饭菜不行,羊肉馒头滋味更好的话,秦判官分明是鄂州出身,地处于南,竟是觉得这羊肉馒头更好吃?”
秦解不解极了,一时甚至觉爹娘给自己的这名字取得也不甚妥当,只困惑地道:“往日里也不这样……”
他说着也取了一个羊肉馒头。
馒头倒还是先前的味道,才出锅,挺喧软,只不知道为什么,肉馅更油腻了些,反而不如往日。
虽是可以吃吃,跟那饭菜比起来,差了远不止一个档次。
三菜一汤,有肉有菜,就是秦解这样的出身,也挑不出那几个菜的大毛病。
那肉沫烧牛肉是拿来下饭的,豆腐嫩滑,牛肉味煮得透进了豆腐里,和着茱萸、芥末籽的辣味,跟那花椒微微麻香,跟白饭一拌,热乎乎的一口下去,口感实在奇妙。
牛肉的肉质比起旁的肉是更紧实的,也更有嚼头,肉香更浓。
那米饭不同于平日里吃过大锅饭,饭粒是软中带一点微微的弹口,一点都不黏糊,居然颇有些粒粒分明,但又不干。
一口下去,米饭香软,牛肉末嚼头十足,那混着汤汁的嫩豆腐只在上下牙齿间打几个滚,就已经碎在了米饭、牛肉粒之间,把其余两样跟浓稠汤汁拖泥带水地混合在一起。
三者很有些软、嫩、弹、紧相交的层次感,又带着鲜、香、麻、辣,味味俱全地落进了喉咙,滑进了肚子。
那烂糊白菜汤也很浓香,里头虾皮炒过,又有鸡蛋,鲜香口。
鸡蛋块薄薄的,煎得够香,焦得也恰好,吃起来蛋香味十足,吸了一点汤汁,带着微韧的嚼劲,大黄白菜还有自身的菜甜味。
若说有什么不好,就是大锅菜,总是差那么一点意思。
但等到吃那香煎五花肉和清炒豆芽的时候,连秦解这样的富贵出身,都忍不住点起了头。
前者就是肉的焦香,仗着才出锅,带着油香焦香在嘴里狂轰乱炸,后者却是炒得格外利落。
油是清油做底,火候恰好,豆芽出锅时候应该是将将要熟的状态,等他们端着饭菜走了几步,此刻坐下来,吃进嘴里,靠那豆芽从锅里带出来的余温,就自己把自己热熟得正正好,吃起来一点生青味都没有。
和着同样是刚断生的葱丝和胡萝卜丝,脆嫩之余,非常的清爽,带着食物的清新本味。
这菜式选得实在讨巧。
众官平日里吃腻了大鱼大肉,吃腻了酒桌,得这一口清炒豆芽,实在清口。
一小碟子的量真的不多,秦解不知不觉就吃完了。
不单秦解,赵府尹、陶公事并那郑知府也是最先把豆芽给吃完的,吃完之后,虽不至于赞不绝口,但也称得上十分满意。
那赵府尹当先开口,让下头杂役去再讨了一大盘过来。
新的一盘,几人轮番几筷子下去,很快又没了。
等饭饱汤足,那陶公事不免感慨道:“还得是京都府衙,公厨都做得这么好,等我回去,也叫公厨里好好学一学,平日里下头没少抱怨,说给管厨房的,又推说大锅菜不好做——哪里不好做了!你们这大锅菜,不是好得很嘛!”
一番话,说得郑知府得意捋须,不远处几桌的京都府衙衙役,却是险些忍不住想要站起来,过来跟他好好比划比划,做个解释。
——讲讲道理!哪里好吃了!也就这一顿好!
平常连不放油少放盐的白水煮塌蔫菘菜都做得出来的,你倒是吃了那个再来说话啊!
但不管如何,晚饭终究是应付过去了。
几个官人腆着肚子朝外走,那陶公事还不忘给郑知府道:“这案子总算有了进展,最好明日就能有个结果,等我上得门来,再讨这一口清炒豆芽吃!”
一时赵、郑、陶三人大笑,旁人尽皆陪笑。
好容易目送这几位离开,膳房里终于恢复了先前的热闹。
约莫酉时末,膳房中人不那么多了,韩砺方才独自一人过来。
此时早已无人排队,只有座位上零零散散有些人在吃饭。
见了韩砺,宋妙便道:“公子稍待。”
说着,她去得后头,快快炒了一小碟豆芽,和着其他几样凑了一个单独托盘,送出来递到韩砺手上,又笑道:“我监守自盗,也来借花献佛,行个贿赂——有桩事情想向韩公子打听。”
韩砺道:“宋摊主请说。”
“原是那沈荇娘——先前在保康门左近走丢的那一个,我隐约听说衙门里找到了不少上元节走丢的人,若是有了她的消息,能不能劳烦公子给我通个气?”
宋妙问完,不想却听得那韩砺道:“我记得此人,你从前便说过你娘与她家有旧,已是早给你留心了,若有消息,就来回报。”
又道:“孙里正已是回去了,只你家中那房地契之事,还要再等几日,这案子结了,才有定论,但也不必担忧,只把心放回肚子里就是。”
她一怔,不由得道谢。
韩砺却笑道:“宋摊主行了贿赂,我拿了贿赂,手软得很,钱货两讫,倒是不用谢了。”
说着,他把那手中托盘稍稍往上举了举,点一点头,自去寻了个角落坐下吃饭。
正好此时有个杂役来叫,只说后头有事。
等宋妙忙完出来,就见先前那送出去托盘已经重新摆回在一旁案上。
“方才有人送来的。”大饼忙道,“我一会切了这肉就去收。”
宋妙笑道:“我来就好。”
她上前去看,就见那托盘中叠放着三只小碟子并两个碗,俱都洗得干干净净,另有筷子搭放在碟子一边晾着,抬头再看,果然已是不见了人。
***
韩砺行事一向图快,今次不过一顿饭,却是吃了半晌,吃完之后,出了膳房,特地选了条远路绕行。
仲春时候,天气渐暖,此时天色已暗,衙门里头也没什么能看景致,只有那天边一片暗紫光影,像是落日余晖。
他慢慢而行,似乎是在抬头看天,又似乎不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什么、想什么,只脑子里难得没有那许多案上公事,也无旁的经济文章,放着空,很舒服。
一面走,晚风迎面吹来,微微凉,却又不带寒意。
他在这晚风中走了一盏茶功夫,等踏出小路,转进大路,刚进得高挂灯笼投射的光亮之下,前头就有人跟他打起了招呼。
越往里头走,叫他的人越多。
“正言!秦判官请你得空去一趟!”
“韩公子,后头丁字房说还要往后延两个时辰,排审讯房的说挪腾不开了,急得很,让来问问有没有什么法子。”
“韩小兄弟,左右巡院狱那边来回报,问明天下午能不能晚两个时辰再送犯人过来,他们人手不够了。”
问话此起彼伏,其中除却琐碎杂务,就是各司扯皮。
韩砺的脑子一下子就从方才的舒服里头里脱了出来。
他一个一个回话。
“劳烦同秦判官回禀一声,我还要半个时辰。”
“户曹已经答应腾三间房出来,我下午安排了人去布置,应该快收拾好了,你让小丁去问一声进度,催一催,报给排审讯房的。”
“跟左右巡院狱那边说,请他们打了签批,逐层审完,交给郑知府,要是知府点了头,晚二十个时辰也不打紧,看他们怎么选。”
等把人打发走,他便重回先前行事,大步前行,回到房舍之中,再埋首于案牍。
只是吃了这一顿饭,又迎了那一路晚风,看起来好像并无多大区别,但再提笔写字时候,不知为何,他连用力都轻了两分。
***
后衙在忙,后厨却也没有闲着。
本来宋妙比着人头,其实是有多预备了二三十份饭菜的,自以为这分量已是十分富余。
然而左右军巡处的巡检、差官们,也不知道是不是过分辛劳,又多数人高马大,胃口着实好,吃得也着实多,酉时过半,膳房里就已经近乎饭尽汤绝。
吃食都没了,自然要开始收拾。
其余还罢,不过洗洗涮涮的事,两个小工并其余杂役都不要宋妙动手,自己就抢着干完了。
只先前那苏师傅霸了许多羊肉、猪肉,都是好肉,又全剁成了肉糜,眼下此人伤了腿,面可以封起来在冷水里湃着暂放,生肉却不能。
但要是今晚把包子包好,眼下天气渐暖,总不好空敞着放一夜,不然就算没有馊坏,也要多失其味。
宋妙见不得浪费,看那两个小工愁眉苦脸模样,便道:“我放些香菇丁,同酱料和着茱萸碎炒熟,用猪油封着,明早你们拿这肉臊子同胡萝卜丁、鸡蛋块一炒,添了汤水下个面吃——那面搭点菘菜也行、黄白菜也行,如何?”
两个小工千恩万谢,急忙过来打下手。
宋妙一边做,一边指点他们那火要怎么烧,为什么要这么烧,炒肉何时用大火,何时用小火,炒到什么程度最为合宜,不至于过分干焦,既有肉汁,又不会太肥腻。
她说得很细致,二人俱都听得认真,活也干得仔细。
等那肉臊子炒好了,装进瓮中,根本不用另拿猪油,本身已经析出来足够多的油。
“用油来封,只要把里头水汽炒干了,哪怕明天吃不完,后续只要继续拿猪油封起来,再放几天也不怕的——但还是越早吃了越好。”
两人连连点头。
那唤作大饼的小工问道:“宋娘子明天还来么?不如就在咱们这里做吧?小的给你打下手!小的不怕吃苦受累的,你只把我当骡子用!”
另那人也忙道:“宋娘子跟那几个官人说说,不如留下来吧?”
宋妙摇了摇头,但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得外头一阵说话声,不一会,只见郑官人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
见得宋妙,他显然脸色变得不怎么好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杂役。
后者忙上得前来,把一个纸包放在宋妙身旁的桌案上。
那郑官人道:“宋小娘子,今晚的饭菜做完了,既是左右军巡院的官人们都夸你手艺好,我说话算话,也不当那个恶人——你点一点,拿了钱就可以走了。”
这话一出,后头小工、杂役,尽皆愣了,想要说话,又不敢插嘴,却是不自觉发出可惜声。
但宋妙却不觉得有什么。
她先前就得过提醒,知道今日得的钱里头大半都是这郑官人赌气自掏腰包。
花了钱,丢了脸,此人自然不可能会要自己继续留下来。
况且她也根本没想过要留,京都府衙离家这样远,今日只是正好路过,就顺便赚一笔快钱罢了。
衙门公厨,菜量要大,菜式能选择的余地也少,这个管事的官人还麻烦得很,带着下头人气氛也好不起来。
她上前取了那纸包,打开一看,果然里头拿绳穿了长长一串钱。
估计着数量差不多,她也懒得点,先转头交代两名小工,道:“那浓茶已是煮好了,水也烧好了,等过了亥时,劳烦两位拿那甜胚子同茶水、热水一道冲了,给诸位官爷送去就是。”
等跟众人告了辞,又转头对那郑官人道:“既如此,多谢官人关照,我先走了。”
宋妙走得飞快,正想赶着天黑前回家,快快洗漱休息。
毕竟明日还要早起出摊,要是晚了,一开门,外头到处围坐着人不说,还要被那些个学生死催,又要来质问“宋摊主你钱还赚不赚啦!”
她溜得快,看在那郑官人眼里,却是气得够呛。
来衙门这些年,头一回自己往里头倒贴钱。
一贯钱对他来说自然算不上什么,脸却是丢大了。
本以为这小娘子还要纠缠,想着留下来,自己虽然决计不会同意,但拿捏一番,出出气也是好的,谁晓得这女子怕是属老鼠的,居然跑得这样快!
他气没出法,只好找了个由头,冲那两小工喝道:“什么甜皮子,酸皮子的!她让干嘛就干嘛?”
两个小工不会说话,一旁却早有杂役知道怎么应付,忙道:“是给那秦判官他们送去的,因说怕他们晚上熬不住,另还有郑知府那里也要送些过去。”
郑官人吃惊道:“天都黑了,这都什么时辰了,郑知府怎么还在?”
“说是本来点卯走了,下午又回来了,赵府尹同提刑司的陶公事也来了,三人一起,带着提刑司的许多官人一道来吃了晚饭……”
几个消息,一个比一个吓人。
郑官人没防备,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失声叫道:“这样大事,怎么竟是没人同我说!?”
另一名杂役生怕挨批,急忙道:“怎么没叫,衙门里到处找遍了,找不见官人,又出去找了,还去您府上找了!郑知府也问您哪里去了!”
郑官人额头都冒出汗来,忙擦了一把汗,嚷嚷道:“我哪里去了,我找厨子去了!不然明天满衙门吃什么?难道还能再指望那个小娘们来做饭?”
“宋小娘子饭做得可好了!”却是那大饼年纪小,犯傻回了一句嘴。
眼见场中气氛不对,个个看向自己,大饼心中发虚,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却是嘴巴比脑子快,道:“不但左右军巡院的官爷们夸,便是赵府尹、陶公事他们也夸哩——那陶公事还说,明日也要来吃宋小娘子做的清炒豆芽,我离得近,听得真真的!”
郑官人一愣,顾不得去骂那不懂事的小工,却是转头去问一旁杂役,道:“真有此事?”
“好似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杂役硬着头皮道。
郑官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头问身后几个新找来的厨子,道:“清炒豆芽这样的小菜,可有谁不会做?”
几个跟来的厨子纷纷点头。
确是常见小菜,莫说正经厨子,便是上街随便敲一家门户,也少有不会做的。
“外头来的官人不过是说几句场面话,你们还当真了!”
郑官人冷笑:“没了张屠户,难道本官还要吃带毛猪?”
他说着,吩咐几个新厨子道:“明日要是那陶公事再来,你们就各做一个清炒豆芽出来,谁要是得了上官满意,我给他多一百文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