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苏府后巷的狗突然狂吠。我缩在斗篷里,看着奶娘用铜钥匙打开地窖门。她指尖发抖,煤油灯映得皱纹更深:\"小姐,当年夫人临盆时......奴婢真的不知情。\"
\"我只要真相。\"我按住她颤抖的手,地窖霉味混着檀香,竟与母亲闺房的香粉味相似。
石阶尽头是个石匣,铜锁上刻着\"江氏女\"三个字。奶娘咬破手指按在锁芯,铜锁应声而开——这是江家奶娘独有的血契,我前世到死都不知道。
匣中是件婴儿肚兜,月白缎面上绣着并蒂莲,莲心处有块暗红色胎记形状的补丁。奶娘哽咽着取出泛黄的书信:\"大小姐后颈有朱砂痣,二小姐后腰......\"
\"所以苏婉柔的胎记是假的。\"我捏着肚兜,忽然想起她昨日被撕下的刺青,\"奶娘,双生女的事,还有谁知道?\"
\"只有夫人、老奴,和......\"她突然捂住嘴,煤油灯剧烈晃动,\"砰\"地摔在地上熄灭了。
黑暗中传来衣袂翻飞声,我本能地推开奶娘,匕首擦着耳际划过。杀手的刀光映出他眼底的朱砂痣——是镇北王府的死士。
\"谁派你来的?\"我退到石匣旁,摸到里面半块玉佩,龙纹与慕容煜的凤纹正好拼合。
\"镇北王要你死!\"杀手挥刀劈来,却被地窖顶突然落下的石板挡住。奶娘点燃备用火折,照见石壁上的暗格——里面整齐码着慕容苍私铸的钱币模具。
\"原来他藏在这儿。\"我捡起模具,上面的\"苍\"字刻痕还带着新锈。杀手瞳孔骤缩,显然没想到目标会变成证物。
\"杀了她!\"地窖外传来慕容苍的怒吼。我扯下奶娘腰间的玉佩砸向油灯,火苗腾起的刹那,看见墙壁上用炭笔写着\"七\"字——与七王爷袖口的云纹如出一辙。
\"小姐,走!\"奶娘拽着我往密道跑,身后传来杀手的惨叫。密道尽头是江家祠堂,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母亲的牌位上,牌位后竟藏着半幅画像——画中女子与我有七分相似,却穿着苏婉柔常穿的茜色襦裙。
\"她是......\"我指尖抚过画像边缘的\"柔\"字。
\"是二小姐,婉柔。\"奶娘跪地叩首,\"当年夫人难产,双生女只能保一个,太后做主调换了胎记......\"
祠堂外突然传来喊杀声。我掀开供桌下的暗格,里面是母亲的陪嫁金簪,簪头凤凰与慕容煜的金龙玉佩严丝合缝。远处传来救火的梆子声,我这才惊觉祠堂已被浓烟笼罩。
\"小姐,火!\"奶娘咳嗽着指向房梁,我这才发现房梁被泼了桐油。但火苗触到房梁时却只是冒烟——母亲临终前叮嘱过,祠堂梁柱皆用防火漆,可保百年无虞。
\"慕容苍,你就这点手段?\"我拽着奶娘从密道离开,迎面撞上举着火把的慕容苍。他脸上涂着炭灰,却遮不住眼底的狠戾。
\"江楚楚,你果然在这儿!\"他挥剑砍来,却被闻讯赶来的巡城卫拦住。为首的陈统领举起令牌:\"镇北王,有人举报你纵火行凶!\"
\"放屁!\"慕容苍转身欲逃,却被奶娘抱住腿,\"老东西找死!\"
\"她是江家奶娘,\"我扯开他的衣袖,露出腕间的烧伤疤痕,\"十年前玄武门之变,你被火灼伤的印记,与杀手的朱砂痣......\"
\"够了!\"陈统领皱眉,\"镇北王,请跟卑职回衙门问话。\"
慕容苍瞪着我,忽然冷笑:\"江楚楚,你以为有奶娘作证就赢了?太后她......\"
\"太后早就知道双生女的事。\"我取出母亲的金簪,\"这簪子与九王爷的玉佩,是当年太后赐的双生契。你以为调换胎记就能瞒天过海?\"
他脸色骤变,终于被巡城卫拖走。奶娘瘫坐在地,从衣襟里取出半封书信:\"小姐,这是夫人临终前写给你的......\"
信上的字迹被水渍晕开,只能看清\"双生契\"三个字。我握紧金簪,忽然想起慕容煜暖炉里的玉佩——原来太后早有安排,而我和苏婉柔,从出生起就是棋盘上的棋子。
\"奶娘,\"我扶起她,\"明日和离宴,劳烦你陪我走一趟。\"
\"老奴誓死追随小姐。\"她擦去眼泪,目光落在我手中的金簪上,\"这簪子......该让二小姐看看了。\"
子时的江府格外安静。我坐在镜前,看着后颈的朱砂痣——那是母亲用朱砂点的假痣,为的是混淆真正的双生女身份。如今真相大白,苏婉柔的绣坊、慕容苍的权势,都不过是泡影。
\"小姐,九王府送来了这个。\"丫鬟捧着礼盒进门,里面是件蜀锦披风,内衬绣着半朵楚楚花。随礼的纸条上只有一句:\"明日宴上,可借东风。\"
我摸着披风上的金线,忽然轻笑出声。慕容煜果然算无遗策,连和离宴的风向都算到了——这场戏,该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看,镇北王如何众叛亲离。
窗外,巡城卫的灯笼掠过街角,照亮了慕容苍被押解的身影。他抬头看我,眼中满是怨毒,却再也没有往日的威风。
\"小姐,该歇息了。\"奶娘替我吹灭烛火,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出双生莲的影子。我摸着金簪上的凤凰,忽然期待起明日的和离宴——那将是慕容苍的末路,也是我新生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