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姜许一时间险些没反应过来。
她没想到乔泊居然带了伊芙琳家族的人回国,甚至还让他们全都来了这家地下酒吧。
只是为了帮她。
“你们这是怀疑我对陆执做了什么?”孔霜面若金纸。
她以暴制暴管理了这家地下酒吧这么久,还没人让她吃过亏。
这是第一次,对方丝毫不给她面子,将她的酒吧搅得一团乱,生意都没法做。
孔霜自然也不是简单之人,她不是没想过跟乔泊硬碰硬,可在看到他身后的那些保镖时,又理智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么多国外的保镖,而且个个训练有素,乔泊的身份肯定比她一开始想的还要尊贵。
她惹不起。
乔泊看了眼一脸焦急的姜许,眸中情绪翻涌,面对孔霜时嗓音却淡淡,“孔小姐,清者自清。”
孔霜柳叶眉紧蹙,没吭声。
不一会儿,一个黑西装保镖回来了,他附在乔泊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什么。
片刻后,乔泊朝着姜许轻轻摇了摇头。
姜许见状,心下一沉。
而孔霜则勾起红艳的唇,笑道:“你看,我就说他已经走了吧,他是我酒吧的兼职学生,我能对他做什么?”
“我们这里虽不是什么正经酒吧,但杀人越货的事我们可是不敢干的,否则我们这里能开到现在?”
姜许的眉毛缓缓聚拢在一起,突然问道:“苏弄溪呢?”
她记得她也在这家酒吧兼职,这份工作还是她向陆执介绍的。
没想到姜许居然也认识苏弄溪,孔霜有些意外,她愣了片刻,才说道:“她也已经走了,我一般都是让他们两个兼职同时下班的。”
孔霜的表现和说辞毫无破绽,她也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难道真的如她所说,陆执已经离开了,他是在离开酒吧之后才出的事吗?
既然乔泊的人都没找到陆执,再继续僵持下去也没作用,姜许只好和乔泊先行离开。
回去的路上,姜许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乔泊看出姜许情绪不太对,也一直低垂眸色没说话。
一路无言。
……
姜家过年并不热闹,加上何祺福,也就五个人一起安静地吃了一顿年饭,然后又各自忙碌。
姜阳平难得在家,他陪着姜老爷子在院子里下棋。
反倒是乔泊出了一趟门。
傍晚的时候,何祺福找到姜许。
“小小姐,您昨晚让我办的事,有眉目了。”
昨晚姜许回来之后第一时间找了管家何祺福,希望他可以帮忙寻找一个人。
乔泊背后的势力虽然也不容小觑,但毕竟是国外的家族,手再长也不好伸到国内。
而何祺福作为姜家多年的管家,一直都是姜老爷子的左膀右臂,有他帮忙,找一个人会容易许多。
小小姐难得有需要他去办的事,何祺福自然不敢耽搁,当即安排去找小小姐要找的人。
直到今天傍晚才有了点消息。
何祺福告诉姜许,昨晚陆执是打算去那家酒吧辞去那份兼职的。
他当晚兼职结束之后去找孔霜,不小心听到了她正在跟一个男人做着见不得人的交易。
而那个男人很快发现了他,就将他抓起来带走了。
那通电话应该是他们为了拿走陆执的手机,在打斗争执中不小心按到的。
姜许脸上有些凝重,“那他现在人呢?”
“不知道,暂时还没有找到。”何祺福摇了摇头,他说道,“小小姐别担心,我会继续让人去寻人的。”
姜许感激,“好,谢谢何爷爷。”
“小小姐不用跟我客气。”似乎想到什么,何祺福又道,“对了,您上次让我帮您找新住处,我也已经找到了,您有时间可以去看一下是否满意。”
姜许:“好的。”
自从上次她的别墅被那个纹身男带了人上门打砸东西警告之后,姜许就一直有搬家的打算。
虽然当时纹身男保证之前的事一笔勾销,但姜许也不能完全放松警惕。
还有找那个叫未名的人,她这阵子也有让人去打听过,但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什么消息。
至于最后那个男人提醒她远离陆执,虽然她当时心下疑惑有些不明所以,但她也不会因为陌生人的一句话就从此远离他。
她只相信自己,她没有要远离陆执的理由。
至于陆家,本来就跟她没什么关系。
——
狭小黑暗的空间内,散发着阴冷潮湿的气息。
地上是积水,而石墙壁上满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飞溅上去的干涸血液。
偶有几只灰皮老鼠窜过,整个地下室都是难闻的恶臭味和血腥味。
“啧,还真是惨。”
只见角落的墙壁上正靠着一个男人,他一条长腿曲起,双手无力的搭在地上,眼眸紧闭,满身伤痕鲜血淋漓。
这里没有任何光线透进来,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他也不知道已经在这里待了多久。
门口突然泛起一阵亮光。
他听见有人逐渐靠近的脚步声,费力地掀开眼皮,血迹却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大哥。”门口有人恭敬地称呼来人。
随着几道细碎的声响,门口的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了进来的那个人。
那人蹲下身子靠近他,准确地喊出了他的名字,声音很沉,“陆执,好久不见。”
陆执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这个声音,陆执以前没有听过,但他下意识觉得熟悉。
而对方也是一副早就认识他的模样。
他的眼皮子格外的重,只能张开一小条缝隙。
他看不见那人的脸,只看得见他胸口以下的部位。
那人穿的是一件黑色夹克,衣服比较旧了,上面有不少褶皱,但被洗得很干净,没有沾染上一丝脏污。
而他出现在他视线中的手背,有两道从袖口里延伸出来的水墨条纹刺青。
陆执的声音沙哑而干涩,“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那人将陆执身上比较严重的伤口用布条简单包扎处理了一下,然后朝他嘴里塞了一颗东西。
不明异物侵入口中,陆执下意识想要吐出来,但那人却语气带着几分深意,低声说道:“咽下去,保命的,你现在可还不能死。”
“……”
陆执黑眸下敛,似乎在此刻意识到了什么。
他闭了闭眼,没再过多纠结,将药丸咽了下去。
也没再继续探究那人的身份。
见陆执干脆地闭上眼睛,那人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唇角微勾,“你再坚持一会儿,我会让人送你回去,还有跟你一起的那个女生。”
陆执没接话,但他知道他说的那个女生是指的苏弄溪。
当时苏弄溪注意到他不见了便去找他,结果也被抓了过来。
但她没和他关在同一个地方。
过不多时,有一道急促的脚步声进来了,声音很着急,“大哥,出事了!”
那名进来的小弟扫了一眼坐在血泊中的陆执,随即上前凑到那人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半晌,那人淡淡道:“我知道了。”
他离开之前,对着依旧背靠在墙壁上面容清冷的男人道:“陆执,希望下一次和你见面时,你不再是这副凄惨惨的样子。”
……
“大哥,好像是国外一个大家族的人,他们个个都拿着真家伙。”外面的几名小弟看见自家大哥来了,连忙说明情况。
他们口中的“真家伙”,指的是在国内严禁的热武器。
没想到那群人居然敢用得那么明目张胆。
那人沉吟片刻,“一队人跟着我,我亲自出去跟他们交涉。还有,安排几个人,把地下室那两个人先送出去。”
几名小弟虽然不解自家大哥为什么要把三哥抓来的人放走,但无条件服从大哥是小弟的天性。
于是他们麻溜地按照大哥吩咐去做了。
——
一过完年,姜许就去看了何祺福给她找的新住处。
陆执还没有消息,但何祺福告诉她或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让她放宽心。
她觉得确实如此,而且上一世陆执可是一直平安活到了五年后,并且回到陆家成为了京圈新贵。
想到此处,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新住处也是一幢别致的精装小别墅,地段很好,离京大并不远,甚至离姜宅也比之前近一些。
看过没问题之后,姜许就让何祺福去帮她办理了买房的相关手续。
之前那幢别墅的东西她还没去清理,于是她联系了搬家公司上门,准备把别墅里的东西都搬到新住处去。
搬家公司还没到,姜许就自己输入密码进了门。
密码输入成功,随着“嘀嗒”一声门开的声音,姜许突然被一股大力扼住手腕,猛地拉进了门内!
她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关上,整个人被压在门上,后背贴上冰冷的门板。
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空气中散发着点点血腥味。
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居然又遇上歹人上门,刚想叫出声,就听见了熟悉的清冷声线,“别怕,是我。”
姜许眸光一闪,这声音,是陆执。
“陆执?”
他的声音很虚弱,“嗯,是我。”
姜许连忙开了灯,光线亮堂起来,她才发现他身上满是血迹。
额头也破了,粘稠的鲜血流下来盖住了半张脸,头发紧贴在太阳穴。
“你怎么伤的这么重?”看见他一身的伤,姜许的心略微揪了起来,“我帮你叫医生过来。”
姜家有专属的私人医生。
然而她才刚说完,就感觉肩膀上一重,他倒在了她身上。
姜许的胸腔猛地一颤,连忙喊他,“陆执。”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
姜许连忙打了私人医生的电话,然后费力地将昏迷中的陆执扶到床上。
很快私人医生就赶了过来。
他没问陆执这么严重的伤是怎么弄的,只是沉默地帮他仔仔细细处理着伤口。
脱去衣服,姜许才发现陆执身上的伤口更加吓人。
各种被棍子打出来的青紫红肿,还有几道又长又深的刀伤,就连右边胳膊都脱了臼。
但幸好几处最严重的地方已经做了处理。
程木惊讶地看着陆执这满身的伤,不敢相信有人受到这么重的伤、这么大的出血量,居然还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只是意识陷入了昏迷。
等到用仪器检测出他体内的某种药物后,程木心下了然。
原来是一种强效治疗药丸,这种东西可不多见,但他还是没多问。
帮陆执重新上过药包扎好之后,程木又向姜许说了一些忌口和嘱咐事项。
之后他没有多待,很快就离开了。
陆执还昏迷着,姜许就只好将搬家的事暂时延后,让搬家公司明天再上门。
刚才程木说陆执等会可能会发高烧,需要多注意一下,及时帮他物理降温。
于是姜许就一直守在他旁边,时不时用手感受一下他额头的温度。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陆执果然发起了高烧。
姜许连忙给他贴上退烧贴,同时用沾了冷水的毛巾给他擦拭红了的脸颊和脖子。
忙忙碌碌了不知道多久,他的烧才终于退了下去。
姜许扶着额头刚松口气,床上的人突然出声,嗓音干哑,“水。”
姜许以为他醒了,连忙给他倒了水来,但却发现他依旧紧闭着眼睛,只是无意识地喊着,“水……”
姜许试着给他喂水,可昏迷的他根本喝不进去,反倒是把枕头都给弄湿了。
他还在重复地喊着要喝水,眉心已经死死挤在了一起,脸上苍白,显然是十分难受。
“渴……”他还在虚弱喊着。
姜许心下一横,突然将水喝到了自己口中。
她告诉自己,这就跟人工呼吸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救人,没什么区别。
于是她朝他缓缓靠近。
冰凉干涸的嘴唇突然碰上了湿润的柔软,就像是沙漠中的人遇到了绿洲,即便是海市蜃楼,也忍不住想要追随过去。
姜许感觉到自己只是刚碰上他,就被他下意识含住唇瓣,慢慢的吮吸。
她浑身一僵,连忙将水渡给了他。
她和陆执从未接过吻,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对姜许而言,接吻是比身体接触更亲密的事。
即便只是为了帮他,但这短暂的接触还是让姜许心中产生了异样的感觉。
片刻后,陆执的面容再次恢复平静,紧皱的眉宇也松开,清冷的脸带着破碎感,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