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在颠簸中穿行了数日。
东玄域的边界地带,灵气愈发驳杂稀薄,跟掺了沙子的水似的。
虚空中不时划过黯淡的裂隙,像是老天爷脸上皲开的口子,透着一股衰败。
陈玄操控着那艘伤痕累累的小型飞舟,感觉灵石消耗的速度比流水还快,心疼得紧。
前方虚空毫无征兆地扭曲起来,一股混乱的能量乱流卷着砂石凭空生成。
乱流化作无形的风暴,呜咽着席卷而来,声势骇人。
陈玄脸色微变,立刻将仅存的灵力灌入飞舟的防御阵法。
同时,他将自己金丹期对空间的感悟强行融入操控,试图找到乱流中的生路。
飞舟如同风暴中的一片破叶,险之又险地擦着风暴边缘冲了出来。
喀嚓几声轻响,飞舟外壳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划痕,灵光黯淡得几乎要熄灭。
得,这破船估计离报废不远了。
他找了一片看起来稍微平整些的荒芜戈壁降落。
此地除了砂石就是风,卷起漫天黄沙,连根草都看不见,荒凉得让人心头发毛。
收起破烂飞舟,陈玄盘膝坐下,打算先打坐恢复一下消耗的灵力,顺便想想怎么修船,或者干脆扔了。
刚闭上眼,还没运起一个周天,他的神识就捕捉到远处传来一阵剧烈的打斗波动。
能量碰撞的动静不小,乒乒乓乓的,显然不是小打小闹。
有人在玩命。
陈玄立刻起身,熟练地收敛全身气息,连心跳都放缓了几分,像只幽灵般悄然向波动传来的方向摸去。
数百丈外,两拨人正杀得眼红。
一方人多,约摸七八个,个个身上魔气翻滚,煞气腾腾,一看就不是好路数。
功法阴狠毒辣,专攻要害,典型的魔道修士风格。
另一方只有三个人,两男一女。
穿着打扮倒是像正经宗门弟子,道袍虽然沾了尘土,但样式不俗。
可他们出手同样狠厉,招招不离对方命门,法宝灵光闪烁,配合得倒是挺默契。
以三敌八,居然还能撑住,斗了个旗鼓相当。
陈玄眯眼细看,发现魔修的目标,似乎是那三个“正道”修士中的女子。
她被另外两个男修一左一右护在中间,手里死死攥着一个巴掌大的古朴木盒。
那盒子看着不起眼,却隐隐散发出一股微弱但异常精纯的能量波动。
正是这股波动,让那群魔修跟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攻势越发疯狂。
“交出地元宝匣,爷爷饶你们不死!”
为首的魔修是个壮汉,面目狰狞,厉声嘶吼,修为赫然是金丹中期。
他手下那帮魔修,大多是筑基期,算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被围攻的三人中,领头的是个青年男子,看着二十七八,金丹初期修为。
他一边挥舞飞剑,格挡着魔气森森的攻击,一边喘着粗气疾声道:
“痴心妄想!此乃我天星宗重宝,岂容你们这群黑煞教的魔崽子觊觎!”
双方打得尘土飞扬,法术灵光与魔气黑烟不断碰撞、湮灭。
地面被轰出一个个深坑,碎石乱飞。
那三个“正道”修士虽然人数和修为都略处下风,但配合确实精妙,身上似乎还有几件不错的防御法宝,硬是扛住了魔修的猛攻。
不过看样子,也是强弩之末,灵力消耗巨大。
陈玄蹲在一处沙丘后面,像块没有生命的石头,静静观察着战场。
他对这什么天星宗、黑煞教的恩怨,还有那什么地元宝匣,兴趣不大。
他只关心两件事:一,有没有油水捞;二,会不会波及到自己。
“正道?魔道?”
陈玄心里嗤笑一声。
“在这末法时代,不过是抢资源的两个名头罢了。为了活下去,谁比谁干净?这盒子里装的东西,估计挺值钱。”
就在这时,战场局势突变。
那名领头的“正道”青年修士齐浩,在一次猛烈的法力对拼后,被打得身形一个踉跄,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他眼角余光似乎瞥见了陈玄藏身的沙丘方向,虽然看不清人,但显然察觉到了窥视。
绝境之下,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顾不上许多,猛地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那边隐藏的道友!在下中州‘天星宗’弟子齐浩!我等遭黑煞教魔头劫杀,情况危急!若道友肯仗义出手相助,击退这些魔修,这地元宝匣内的宝物,齐某做主,愿分道友三成!事后我天星宗上下,必有重谢!”
声音用灵力催发,远远传来,清晰地落入陈玄耳中,也落入了那群魔修耳中。
齐浩身旁的女子和另一名同伴听到这话,脸上都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似乎对“分三成”这个许诺有些肉痛,但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出声反对。
显然,他们也清楚,再没人帮忙,今天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魔修那边,为首的金丹中期壮汉听到喊声,脸色顿时一变,变得更加阴沉。
他一双三角眼阴冷地扫向陈玄藏身的方向,厉喝道:
“藏头露尾的鼠辈!想捡便宜?给老子滚出来受死!”
陈玄依旧纹丝不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三成?重谢?中州天星宗?”
他心里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空口白话,画饼充饥。谁信?等会儿你们打完了,不管谁赢,怕不是第一个就要调头来灭我的口,杀人夺宝才是这世道的常态。”
末法时代,人心比鬼蜮还叵测。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可不是玩笑话,是刻进骨子里的生存法则。
这种场面,他前世今生见得多了,套路都一样。
贸然插手?那是嫌自己命长。
齐浩见沙丘那边毫无反应,心里越发焦急,额头青筋都爆出来了。
他再次运气高喊:
“道友!我等确是中州天星宗弟子,持有宗门信物为证!这些魔修乃是西漠‘黑煞教’的余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凶残成性!道友若不出手,等我等身死道消,他们得了宝物,也绝不会放过你这旁观者的!”
这小子,还想挑拨离间,拉自己下水当炮灰。
陈玄依旧不为所动,心里默默计算着双方的实力对比和灵力消耗情况。
魔修人多势众,那个金丹中期是个麻烦,但其他人都是筑基,不足为虑,而且配合混乱,各自为战。
天星宗这三人组,修为还行,金丹初期带两个筑基巅峰,配合默契,身上法宝也不错。
但看他们灵力虚浮的样子,显然已经油尽灯枯,防御法宝的光芒也越来越暗淡,随时可能崩溃。
“黑煞教?”
陈玄对这个名字有点模糊的印象,好像是西漠那边一个挺有名的魔道宗门,据说擅长炼尸控魂之类的邪术,名声很臭。
“天星宗?没听过。估计也不是什么大门派。”
他心里更倾向于坐山观虎斗。
等他们打得两败俱伤,自己再出来收拾残局,岂不美哉?
然而,那为首的魔修显然不想再拖下去了,怕夜长梦多,更怕暗处那“鼠辈”真有什么后手。
他猛地对同伴们喝道:
“都别管那个藏着的怂包!先全力拿下这三个天星宗的杂碎,夺了宝匣再说!速战速决!”
得了命令,剩下的魔修们精神一振,攻势骤然加紧。
各种阴毒法术、淬毒法器、污秽黑烟,不要命地往天星宗三人身上招呼。
齐浩三人压力陡增,防御圈被压缩得越来越小,几乎贴在了一起。
那女子手中的地元宝匣光芒闪烁不定,盒子表面似乎都出现了一丝裂纹,显然也受到了猛烈攻击的影响。
“道友!再不出手就真的晚了!救命啊!”
齐浩的声音带着哭腔,嘶声力竭,脸上写满了绝望和不甘。
陈玄眯起了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
他看着那光芒明灭不定的地元宝匣,又看了看已经快要撑不住的天星宗三人,以及那群急红了眼的魔修。
这笔买卖……似乎……可以做。
当然,不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三成空头支票,更不是为了什么狗屁“仗义相助”。
而是为了清扫潜在的麻烦,顺手牵羊。
如果放任这群魔修得手,杀了天星宗的人,夺了宝匣,他们缓过劲来,百分之百会掉头来找自己这个“旁观者”的麻烦,杀人灭口是基本操作。
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既能提前解决掉这些魔修的威胁,又能看看这地元宝匣里到底藏着什么好东西,能让双方都打生打死。
至于天星宗那三个……
救下他们之后,是敌是友,那就全看他们识不识趣,也全凭自己到时候的心情和判断了。
陈玄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带着点看戏的玩味。
两边都想忽悠自己出去当枪使,那就看看,谁的算盘打得更响,谁最后会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