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照,微风拂过女人碧色的衣衫,吹乱她鬓边的碎发。
赵户盯着她瞧,神色漠然,见她梳着妇人发髻,眉头微不可察的蹙起,“她瞧着年纪不大,怎就嫁人了?”
“赵大人,您与这妇人……”邵东犹豫着开口,不敢打听主子的私事,却又不知晓自己该不该去查苏橙的身世。
“云纹玉佩,故人之子。”赵户眸中划过一丝惆怅,垂下眼去,“去查。”
邵东得了命令,这才放下心来,“是。”
“二叔,这是我亲手雕刻的小木剑,你随身带着,保佑你平平安安。”谢忱将手掌大的小木剑放进男人手中,小小的脸上满是担忧,“我娘说你要走两个月,别忘了给家里写信。”
“二叔二叔,翠翠给你煮了两个鸡蛋,拿着路上吃。”谢翠翠仰起小脸,语重心长道,“等咱们家的土豆熟了,二叔也就能回来了。”
谢肃州看着刚长到自己腰间的两个娃娃,唇角轻勾,“木剑我收了,鸡蛋留给你娘,放心,庄稼熟成前,二叔一定回来。”
“我要鸡蛋做什么?”苏橙瞪他一眼,强硬的将鸡蛋塞到他手里,“孩子给你煮的,你拿着就是,干嘛扭扭捏捏的?”
谢肃州哑然失笑,不得不妥协,“好。”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几步跑到他面前,低声道,“谢秀才,咱们该启程了,不能误了时辰。”
“知道了。”谢肃州颔首,回眸望向站在最后头的三弟,薄唇微启,“锦玉,看顾好家里。”
谢锦玉眉眼弯弯,难得正经起来,“二哥放心。”
谢肃州带齐了东西,回身上了马车。
“启程。”
车轮缓缓转动,朝着村头的方向驶去,侧面的窗帘被人掀开一角,谢肃州探出身子,女人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
“阿橙,记得回信——”
像是出远门的丈夫叮嘱妻子要念着自己。
下一瞬,车子旁的老少爷们都跟着笑起来。
留意到杜衡调侃的眼神,苏橙脸蛋泛起红晕,转身跑回了院子。
谢锦玉唇角的弧度僵住,有些意味深长的瞥了眼马车,旋即跟在女人身后离开。
放下车帘前,谢肃州不经意瞥见停靠在远处的马车,眉头微微一蹙,眸中闪过狐疑。
“谢秀才,甭看了,人影都瞧不见喽!”
谢肃州听见身侧人的调笑,轻轻扯了下嘴角,温声道,“孙珀兄,我家中……”
大胡子孙珀嘿嘿一笑,瞧上去没心没肺的,“谢秀才放心,郎君都交代好了,会有人手暗中保护你家人的安全。”
“那个上了马车的男人八成就是她丈夫。”赵户抬眼盯着远去的马车,神情冷凝,“我下车去瞧瞧。”
“是。”邵东将车夫挤到一旁,自己动手搬下脚凳,搀扶着赵户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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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院子
谢翠翠嘟着小嘴,坐在院子里择菜。
颜辞在她身侧也没闲着,修长的手指搅动盆中清水,将小丫头择好的菜放在水中清洗。
“哎呦!”瞧见一大一小这么和谐,杜衡吓得汗毛竖起,连忙伸出手去,“郎君,这事儿可不该你来做,还是交给我吧。”
“杜老不用客气,我在谢家用膳,就该动手帮忙。”颜辞瞥了眼身侧的小丫头,抿唇笑道,“翠翠与我说过,谢家不养闲人。”
“小祖宗你……”杜衡吓得脸色惨白,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脑袋,“这不是胡闹嘛!”
“我又没说错,哥不干活的时候,娘就是这么说他的。”谢翠翠小嘴撅得更高,一脸嗔怪,“我听刘婶婆之前说过,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翠翠一直陪着颜叔呢!”
颜辞被她一句话哄得开怀,轻轻朝着杜衡摇了摇头,“杜老,不打紧,我与这孩子投缘。”
见颜辞果真没有半分不悦,杜衡这才放心,刚想回屋整理一下自己的药草,就听见了身后传来两道脚步声。
“家里有人吗?”
邵东探着身子朝院里望去,扬声喊道。
“爷爷,不是咱们村的人。”谢翠翠扭头瞧了眼,旋即小声汇报给杜衡,“您快回屋里躲躲。”
“谁呀?”苏橙放下手里的线团,从西屋走出来,瞧见陌生的面庞,眉头微微皱起,“你是哪位?”
“小夫人,我主姓赵,本是要入京去,途经此地,想跟你讨碗水喝歇歇脚。”邵东耐着性子编瞎话,面上笑得温善。
赵户默默盯了她半晌,从腰间解下荷包,递到苏橙面前,“这些钱,可够两碗水?”
苏橙瞧着那枚鼓鼓的荷包,顿时喜笑颜开,毫不犹豫的伸手接过,轻声道,“谢忱,去给贵客倒两杯茶来。”
“诶。”谢忱应了声,迈着腿从西屋跑出来,衣上还有没补完的破洞。
颜辞瞥了眼二人,不动声色的处理着盆中的青菜,他自幼生活在定北,除了几位走得近的心腹官员,无人见过他模样,但他却有朝中百官乃至他们家中妇孺的画像。
他一眼便认出了来人。
身高八尺,国字脸,右眉有疤痕。
兵部侍郎,赵户。
邵东抿了口温茶,不动声色的套话,“小夫人,你看着年纪不大,没想到已经有一儿一女了。”
苏橙勾唇笑笑,没接他的话茬,余光瞥向一旁沉默的赵户,轻声开口,“瞧着二位的打扮,不像是寻常人家,作何去京城?”
“入京做生意。”
不等邵东接话,赵户蓦地开了口,望向她的眼神里藏有审视,“我瞧你有几分眼熟,不知祖上是否出了位田姓妇人?”
“田……”苏橙蹙眉,回想起原身的母亲,的确是田姓,“你认识我娘?”
赵户翻出那枚云纹玉佩,盯着她的脸,目不转睛,“这玉佩可是你的?”
苏橙垂眸,瞧着躺在他掌心的玉佩,面色微变,“我把它当了,怎会出现在你手中?”
“这玉佩乃家中所传,内侧的云纹就是证据,曾被我大哥私自赠予一个外室,之后他领着妻儿出行,暴雨天山体滑坡,一家三口都死在了那个雨夜,连尸体都没寻见。”
“等到我赶回京中处理完丧事,想去寻找那位外室的下落,却发现她早就跑路了,只知道她姓田,还生了个女儿。”赵户神情冷毅,说起至亲离世也能面不改色,“如今这枚玉佩又出现在你手里。”
苏橙眉头轻轻拧起,与东屋门前的谢锦玉交换了视线。
云纹玉佩是姚苏儿生母传给她的,倘若那男人所言属实,姚苏儿就是那外室之女。
可这枚玉佩被自己接手,自己与姚苏儿名字相似,生母姓氏也相同……天底下怎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见她沉默,谢锦玉缓步上前,挡住她大半个身子,对上男人如鹰隼般的眸子,温和一笑,“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非要找那外室做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