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翻过雪山,进入了康区的丹巴河谷地带,红军部队可以安营扎寨,休养补充了。妇女二团的营地安扎在这个半山坡的民房之中,几百位女红军正以饱满的精神状态,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日常的训练与生活。阳光犹如金色的纱幔,轻轻地洒在她们坚毅的脸庞上,勾勒出一幅幅充满希望与力量的画卷。有的女红军身姿挺拔如青松,站岗放哨时,警惕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视着四周;有的在进行巡逻,步伐矫健似猎豹,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存在危险的角落;还有的聚在一起进行刺杀格斗训练,她们的呐喊声如雷贯耳,在营地中久久回荡,展现出无畏的勇气。而在营地的一角,几位女红军宛如一群求知若渴的蜜蜂,围坐在一起,借着微弱的光线,如饥似渴地学习读书,她们渴望知识,渴望通过学习为革命贡献更多的力量。少明珍带着谢红军、根红英等人还在继续着她们翻过的雪山,把每座山名写下来,再进行计数,根红英看着谢红军写的最后一个字,不禁脱口而出:“第五十五座,尖包山,哇塞,我们已经翻过了五十五座雪山了。”
就在这看似平静的一天,一阵急促而杂乱的马蹄声打破了营地的宁静。保卫局长带着一队骑兵,如一阵狂风般闯进了营地。他们的到来,让原本井然有序的营地瞬间陷入了紧张的气氛之中。保卫局长面色冷峻,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径直走向正在指挥训练的女团长刘百兴。“刘百兴,你被逮捕了!” 保卫局长的声音在营地中响起,带着一种冰冷的寒意。还没等刘百兴反应过来,几名骑兵已经迅速上前,抓住了她的双臂,下了她的枪,并用绳索紧紧地绑住了她的双手。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围的女红军们都惊呆了,她们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带领大家冲锋陷阵、备受尊敬的团长,怎么会突然被逮捕。
“停下!团长犯了什么错?你们要把她往哪带?” 一队女红军迅速反应过来,她们立刻持枪对准了保卫局长和他带来的骑兵,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警惕。保卫局长被这突如其来的对峙吓得胆战心惊,但他还是强装镇定,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结结巴巴地说:“你们别乱来,冷静。我们是奉张主席的命令,来执行战场纪律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抓我们团长?” 女红军们纷纷质问道,声音中充满了不解和愤怒。保卫局长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说道:“藏民前几天向张主席报告,刘百兴违反军纪,私自枪杀老百姓的牦牛。”
“不,你们搞错了!” 女红军们一齐上前,大声说道,“刘团长打死的是野牦牛,我们都在现场,我们都作证。也正是这头野牦牛,救了我们团几百人的命。你们不能带走团长!”双方就这样僵持不下,气氛剑拔弩张,仿佛一触即发。女红军们紧紧握着手中的枪,眼神坚定,毫不退缩;而保卫局长和他的骑兵们,虽然人强马壮,但在数量上不占优势,面对这些勇敢的女红军,也不敢轻易动手。就在这时,又一队骑兵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为首的是政治部主任,他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威风凛凛地来到了营地。他看到眼前对峙的场景,脸色一沉,威严地吼道:“都放下枪!还反了你们了。”
女红军们和保卫局长的骑兵们都被这一声怒吼震慑住了,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中的枪。政治部主任下了马,走到众人面前,说道:“我现在传达张主席和总政委签发的命令。恢复妇女独立团建制,妇女二团合并到独立团。保卫局长是在执行命令,你们要是拦阻,也会受到军纪处罚。至于刘百兴打死的是野牦牛还是藏民养的牦牛,我们调查清楚以后会做出正确决定的。让开!”女红军们听了,心中虽然充满了不甘,但军令如山,她们也不敢违抗。她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保卫局长示意手下,带着刘团长离去。
刘百兴在被带走的那一刻,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和惊慌。她含笑对着大家深深一鞠躬,说道:“姐妹们,不要悲伤,革命需要我的头,砍去就是。你们要好好活下去,以后给我多生几个娃娃,好打敌人。” 说完,她转身从容地跟着保卫局长走去,那坚定的背影,仿佛在向大家传递着一种信念:革命必将胜利。
女红军们望着刘团长离去的背影,泪水模糊了双眼。她们心中充满了担忧和不舍,但她们也知道,刘团长是为了大家,才会如此从容地面对这一切。刘百兴被带到审讯处后,面对审讯人员的询问,始终保持着镇定。她详细地讲述了那天打死野牦牛的经过,语气坚定,条理清晰。她相信,组织一定会查明真相,还她一个清白。但事情并未如她所愿。尽管女红军们四处奔走,为刘百兴作证,可所谓的 “调查” 不过是走个过场。没有人去认真查实。所谓的藏民举报,也不知道是不是藏民?还是别有用心的人在操纵?总之是刘百兴被判定 “有罪”。
刘百兴被关在一间狭小阴暗的牢房里,潮湿的空气弥漫着腐朽的味道。她望着那从狭小窗户中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心中默默祈祷着战友们的平安,也为革命的未来担忧。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为了战士们能活下去而打死野牦牛,却要遭受这样的冤屈。行刑的那天,天空阴沉沉的,仿佛也在为刘百兴的遭遇而哀伤。刘百兴被押赴刑场,她的步伐依旧坚定,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她扫视着周围的一切,眼中充满了对这片土地的眷恋和对革命事业的不舍。“同志们,死了刘百兴,还有后来人!一定要为我平反!” 刘百兴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声呼喊着。随着一声枪响,刘百兴倒在了血泊之中。
刘百兴的生命虽然消逝了,但她的所作所为却被人们迅速传诵。妇女二团的女红军们得知刘百兴牺牲的消息后,悲痛欲绝。私底下为她们的好团长,无儿无女却一心为大家的刘百兴,垒起一座衣冠坟,献上采摘的野花,捡来树叶当作纸钱,给她烧成灰烬,权作哀悼。急迫变化的形势也没有让她们继续悲痛,而是被迅速合并到妇女独立团,分散编入到其他连队,不准悼念,不准议论,更不准传播。
但是,这个惊人的消息还是在私下被人传播到前线和后方各个单位。人们议论纷纷。整个丹巴河谷所驻机构,人人见面就说团长价值不如一头牦牛,让人寒心透顶。这种蝴蝶效应还在继续发效,最后传递到了女团长刘百兴的丈夫一一那位战功赫赫的于军长耳朵里,激起了更大的震荡。
丹巴河奔腾不息,河水滔滔,汹涌的浪涛拍打着河岸,不断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一座索桥横跨在宽阔的河面上,连接着两岸。索桥由粗实的绳索和木板搭建而成,在风中微微晃动,一队队红军战士正小心翼翼地从桥上摇摇晃晃地经过。他们的身影在湍急的河水和高耸的峡谷间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坚定,每一步都仿佛在丈量着革命的艰难征程。于军长,这位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屡立战功的猛将,此刻却陷入了人生的巨大旋涡。他大闹 “红大” 的事情,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千层浪。
新任红军大学校长,一位有着深邃思想和坚定党性的领导者,从于军长傲慢和跋扈的行为中,敏锐地察觉到革命队伍中流氓无产者习气的滋生,尤其是在红四方面军的部分干部身上,这种不良风气显得更为严重。若不加以纠正,必将对革命事业造成极大的危害。于是,校长决定从思想教育入手,展开一场深刻的马列主义和无产阶级党性教育。于军长的种种行为,无疑成为了这场教育的典型案例。校长认为,于军长身上发生的问题绝不是孤立事件,而是反映了队伍中部分干部思想觉悟的缺失。他决心拿于军长这个典型开刀,以儆效尤。他挑灯夜战,奋笔疾书,撰写了一篇名为《于军长的思想行动表现在哪里,我们怎样去继续开展反他的斗争》的文章,发表在《红炉》杂志上。
文章一经发表,就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红四方面军的干部中引起了强烈反响。大家纷纷传阅、讨论,对校长提出的问题和观点进行深刻反思。但却让于军长耿耿于怀。在他看来,校长是被张主席发配到这里来的,在政治上并不 “可靠”,根本没有资格对他进行批判。他心中充满了愤怒,对校长的指责和批判置若罔闻,甚至变本加厉。在于军长又一次公然违反纪律后,校长严肃地对他进行批评教育。于军长不仅不听,反而气势汹汹地掏出枪,对着校长大声叫骂,要和他拼命。他的脸上充满了戾气,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校长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威胁,也没有丝毫畏惧,他镇定自若地站在于军长面前,眼神坚定地与他对视,毫不退缩。“红大”何政委闻讯赶到现场,看到于军长如此嚣张跋扈,实在看不下去,急忙出面制止。于军长根本不服,他依旧大喊大叫,口出狂言,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和形象。何政委试图安抚他的情绪,劝说他冷静下来,但于军长却越闹越凶,场面一度失控。校长看到于军长如此冥顽不灵,不禁大怒。愤然表示:“不处分此人,决不再上课!”
有人立即向上报告,张主席闻讯后,急忙赶到学校。召集全校师生,面色严肃地站在众人面前。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失望和愤怒,声音也变得异常严厉。他声色俱厉地训斥了于军长,言辞间充满了痛心和责备。随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挥泪斩马谡”。他命令于军长当众向校长道歉,并让警卫员当众缴了他的武器,随后把他关进禁闭室反省。
被关禁闭的于军长,心中充满了怨恨和不甘。他在禁闭室里来回踱步,时而大声叫骂,时而沉默不语。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自己和校长、政委的对峙场景:他在课堂上指指点点,指责管教;他提前离开课堂,对教师的存在视而不见;他扰乱课堂秩序,讥笑教师不会打仗。而如今,校长拿出《红炉》刊物,点名批判斗争他这位战功赫赫的军长,那些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如今也对他横眉冷对,甚至连职位比他低许多的人都对他吆五喝六。他感到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曾经与他搭档的政委,竟然下令给他一个米背篼,让他背在身上行军。
他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人心如此险恶,他实在无法忍受。在禁闭室里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他的内心充满了痛苦和挣扎,对未来感到无比迷茫。于军长和刘团长都是苦出身,受尽折磨,饱经风霜,是彼此的陪伴让他们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光。他们投身革命后,在枪林弹雨中相互扶持,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最终成为了夫妻。这几天的于军长,手上脚上还缠着纱布,行走困难,只有坐在担架上,被战士们抬着前行。他的眼神空洞,望着远方,思绪却飘回到了过去。
突然,他听到周围的战士们在议论:“妇女二团长因为打死野牦牛被执行了战场纪律,二团也被撤销合并到了妇女独立团。”听到这个消息,于军长的心中猛地一震,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他从担架上坐起问道:“什么情况,给我说说。”禾化亦排长走近他轻声道:“有藏民告状说红军打死了他们自己养的牦牛,还告到张主席那里了。听说要成立博巴政府,团结更多的藏民,就下令保卫局执行了战场纪律,妇女二团也就撤并了。”
“这纯粹是有人专门整我,给妇女二团强加罪名。哪个龟儿子藏民自己在养牦牛?这高原雪山能养吗?牦牛日行千里找草吃,还没有听说过有人自养。哎,也怪我啊,没有保护好刘三妹。”他的嘴唇颤抖着,喃喃自语:“百兴,怎么会这样……”
担架晃晃悠悠地进入了索桥中央。桥下,丹巴河的河水依旧汹涌澎湃,仿佛在诉说着这个世界的残酷和无情。于军长望着桥下的河水,心中万念俱灰。他和刘团长一路走来,经历了无数的艰难险阻,本以为能携手走过革命的漫漫长路,却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阴阳两隔。
他实在难以下咽这样的郁闷,这样的打击,这样的委屈,突然奋力爬起,口中怒吼道:“去他妈的!” 然后,纵身一跃,扑通一声跌入了滚滚河水之中。他的身影瞬间被汹涌的波涛吞没,只留下河面上一圈圈的涟漪,仿佛在诉说着他曾经的存在。周围的战士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们纷纷停下脚步,望着河水中于军长消失的地方,一时间不知所措。有的战士试图下河营救,但湍急的河水让他们望而却步。他们只能站在索桥上,望着河水,心中充满了悲痛和惋惜。也成为了红军队伍中一个痛苦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