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表面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脸,每一张面孔都在发出无声的惨叫,他们的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
森然鬼火在雾中明灭不定,宛如九幽深渊的入口,让人不寒而栗。
黑影猛然张口,一团腥臭黑血喷涌而出。那黑血呈粘稠状,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坠地瞬间炸开,化作遮天蔽日的毒雾屏障,其中无数怨灵虚影张牙舞爪,发出凄厉哭嚎。
怨灵们的身形残缺不全,有的缺了胳膊,有的少了腿,他们伸出腐烂的双手,试图抓住一切可以依附的东西。
云悉易面色骤变,玉手翻飞祭出护体仙罩。
然而那毒雾竟如活物般疯狂腐蚀灵力,滋滋声响中,透明防护罩泛起蛛网状裂痕。
她能清晰地看到仙罩表面的灵力在快速流失,就像被烈日暴晒的积雪,不断消融。
云悉易咬紧牙关,灵力疯狂运转加固屏障。她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月白色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她的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苍白的脸上,却依然紧盯着黑影,目光坚定如铁。
等毒雾终于消散,山间只剩那团逐渐隐入夜色的黑雾,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桀桀怪笑,朝着迷雾深处急速退去。
那笑声在山谷间回荡,久久不散,仿佛无数恶鬼在耳边低语。
云悉易凝视着黑雾消失的方向,贝齿深深陷入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道侣契手镯,手镯上的纹路硌得她手心生疼。
夜色中,她月白衣衫随风飘动,身姿却透着难以掩饰的凝重。
这场仙魔博弈,才刚刚拉开帷幕,而那个诡谲莫测的黑影,恰似一柄高悬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便会落下。
她知道,黑影的逃脱只是暂时的,它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给宗门带来更大的危机。
想到这里,云悉易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施鹭清的宗主大殿方向走去,裙摆上的泥土和血迹在月光下格外醒目。
——
浓稠如墨的魔气在夜色中凝成诡谲的人形,贴着地面疾走如蛇。
它周身缠绕着丝丝缕缕的腐臭气息,所过之处连空气都泛起阵阵涟漪。
魔气敏锐地捕捉到彼岸峰方向传来的情绪波动,那种压抑的负面心境如同暗夜中的明灯,让它猩红的魔瞳骤然发亮——正是趁虚而入的绝佳时机。
彼岸峰矗立在云雾缭绕间,巍峨壮丽。
此地向来以强者如云着称,仙尊洛愁鬓修为通天彻地,门下弟子也个个实力不凡。
正因如此,峰内反倒未设繁复的高阶防护阵法,这对魔气而言,无疑是天赐良机。
它发出阴冷的低笑,化作一缕黑雾,毫无阻碍地穿透外围禁制,潜入了彼岸峰深处。
魔气在寂静的峰内游走,如同无形的鬼魅。
它贪婪地嗅着空气中的气息,搜寻着目标的踪迹。
正当它准备朝着情绪波动最强烈的方向前进时,一阵凌厉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浓稠如墨的魔气在刹那间如遭天谴,无形的身躯剧烈震颤,仿佛被千万道天雷同时劈中。
它惊恐万分,本能地将自己溃散成无数细碎的黑泥,每一粒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粘稠腐臭气息,宛如瘟疫般迅速渗入脚下那片妖艳的彼岸花丛。
那些原本如血色般艳丽的花瓣,在魔气侵染的瞬间,并未如预想中那样瞬间凋零枯萎,却仿佛被无形的黑暗之手轻轻触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诡异的黑斑。
黑斑如同活物般在花瓣上肆意蔓延,宛如一张正在缓缓展开的死亡纹路,诉说着魔气的邪恶与不祥。
它试图屏住那本就不存在的呼吸,竭尽全力让每一寸气息都与脚下的泥土完美相融。
可周身萦绕的丝丝缕缕魔气却如同叛逆的野兽,不受控制地躁动不安。
这拙劣的伪装,在强大的霾寺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刚收拾好秘境的事情归来的霾寺宛如敏锐的猎手嗅到了猎物的血腥味,玄色衣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身形骤然驻足。
墨玉般的瞳孔中泛起凛冽的寒芒,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层层花叶,如同一把锋利的宝剑,直直锁定了魔气的藏身之处。
随着灵力在周身如汹涌的潮水般流转,霾寺的衣袂无风自动,强大的气流卷起地上细碎的花瓣与落叶,在空中形成一个小小的旋涡。
他腰间的玉佩发出龙吟般的嗡鸣,玉身泛起赤红的光芒,那光芒如同深邃的火焰,透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灵气直指魔气隐匿的方位,仿佛已经察觉到了潜藏在暗处的致命威胁。
魔气只感觉一股无形的威压如泰山压顶般袭来,死死地压制着它。
它那无形的心脏在胸腔中疯狂跳动,每一次跳动都震得整个身躯微微颤抖,恐惧如同潮水般将它淹没,生怕下一秒就会被彻底识破真身,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一道清亮的声音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突然打破了这紧张到极点的氛围。
“零星?”
看着从竹林后走来的晏零星,霾寺缓缓收回探查的灵力,原本直指魔气的剑尖也随之垂落。
晏零星此刻正专注地打量着手中寒光凛冽的长剑,剑身映出他精致如画的眉眼,透着一股清冷的气质。
听到师兄的呼唤,他立即抬起头,眼尾那颗平时被遮起来的朱砂痣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为他增添了几分别样的风情。
只见他手腕优雅地翻转,那柄剑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储物空间。
晏零星足尖轻点,白色云纹靴如蜻蜓点水般掠过飘落的彼岸花,身姿轻盈若林间灵鹿,转瞬已至霾寺身前。
他唇角扬起的笑意如同春日初升的暖阳,柔和的光芒将周身萦绕的寒意尽数融成了潺潺春水,连带着声线都裹着蜜糖般的关切。
“师兄!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
尾音还带着少年特有的软糯与撒娇意味,像是林间雀鸟清脆的啼鸣,在静谧的夜色里格外动听。
说话时,他那双琉璃般澄澈的眸子不经意扫过师兄方才凝视的方位,眼睫微微颤动,眼底浮起一层薄雾似的困惑——满地斑驳黑影里,那些染着黑斑的花瓣正诡异地蜷缩扭曲,空气中还残留着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仿佛有什么邪恶的东西刚刚经过。
“原来是你在那啊。”
霾寺忽然神色自若地朝着魔气隐匿的方向扬声说道,语调轻快得像是在与老友打招呼,原来是晏零星在那里。
地底的黑泥猛地剧烈震颤,无形的心脏几乎要冲破泥层跳出来,每一丝魔气都紧绷如弦。
直到这句话轻飘飘落在耳畔,紧绷的魔气才如泄了气的皮囊般瘫软下来,若它有汗,此刻冷汗恐怕早已浸透了每一寸魔躯。
它蜷缩在泥土深处,仍心有余悸地微微颤抖,暗自庆幸逃过一劫。
霾寺原本已在指尖凝聚起淡红色灵力,璀璨的光芒在夜色中流转,眼看就要召唤出本命弓箭。
感受到晏零星到来,他的手缓缓垂落,流转的光芒如夏夜萤火般渐渐消散。
他望着晏零星发间晃动的银饰,冷峻的眉眼间漫开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像是终年覆雪的山峰迎来第一缕朝阳,为那冰冷的面容增添了几分暖色。
毕竟出去那么久,想宗门了也正常,对于修士来说,宗门就是家园。
晏零星顺着师兄方才的视线又多看了两眼,目光在染着黑斑的花瓣与地面斑驳的暗影间徘徊,脚尖无意识碾过地上的泥土,将几片枯萎的花瓣碾碎。
“这有什么东西?”
语气里带着好奇与疑惑。
“没。”
霾寺语气平淡地回应,抬手替晏零星拂去肩头沾染的花瓣。
掌心残留的灵力轻轻触碰花瓣,黯淡的血色竟重新在花瓣上晕染开来,娇艳欲滴,仿佛方才的异样从未发生过。
然而,他垂在身侧的右手却微微收紧,袖中藏着的符咒早已被攥得发皱——空气中那若隐若现的魔气残留,如同毒蛇吐信,在暗处蛰伏,让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山间夜雾如轻纱漫卷,霾寺负手而立,玄色衣袂在夜风里似流云舒展,面上沉静如水,仿佛方才与魔气的无声对峙只是虚幻泡影。
唯有他周身若有似无流转的微光泄露端倪——神识如蛛丝般悄然蔓延,自脚下彼岸花田向四周织就密网,百丈内草木摇曳、虫豸振翅的声响,连同魔气残留的细微波动,都化作清晰脉络印刻在他灵台。
那双墨玉般的眸子看似温和,实则暗藏锋芒,将每一丝灵力异动都锁在眼底,宛如出鞘的利刃,随时准备应对未知的危险。
但黑影有隐蔽符,所以霾寺并没有看到它的踪迹。
而身旁晏零星琉璃般的眸子突然亮起狡黠的光,几步蹦跳着上前,骨节分明的手指熟稔地拉住霾寺的手臂,少年身上特有的松柏清香混着灵药气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