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锋的鞋底碾过一片半透明的花瓣，那花瓣竟像活物般蜷缩成细针，扎得他脚底一麻。
长廊两侧的朱红柱子上，原本雕着的鸾凤纹路正在渗出黑血，滴在青石板上滋滋作响，转眼便腐蚀出拇指大的窟窿。
\"小心脚下。\"苏月的声音比平日更轻，她指尖掐着一枚淡青色药香的玉牌，那是她用三株百年寒玉草炼的护心符。
自进入幻境以来，她腕间的翡翠串珠已经碎了两颗——那是上古药典残卷赋予她的预警能力，每碎一颗，便意味着一次致命危机。
青鸾突然拽住林无锋的衣袖，她发间的水晶铃不知何时结了层霜，\"公子，前面有气。\"话音未落，长廊尽头的木门\"吱呀\"一声洞开，穿堂风卷着腥气扑来，吹得众人衣角猎猎作响。
鬼面书生就站在门后。
他裹着墨绿暗纹道袍，腰间悬着半卷泛黄的《幽冥典》，脸上那副青铜鬼面泛着幽光，只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林小友，苏姑娘，\"他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铁板，\"幽冥教的轮回幻境，可不是你们这些外门野修能闯的。\"
铁面判官的判官笔在掌心转了个花，笔尖凝出幽蓝鬼火：\"鬼面，你守这幻境百年，当真要挡我们的路？\"他话音刚落，鬼面书生身后便浮起七盏引魂灯，灯芯是活人的指骨，火苗舔着众人面门，烧得空气扭曲成狰狞的鬼脸。
林无锋眯起眼。
他能感觉到，这鬼面书生的气息比在幽冥教总坛时更盛——幻境本就是幻术师的主场，鬼面作为典籍管理员，怕是在此处布了三重杀阵。
若按常理，他们这群人里最高不过苏月的宗师九重，对上天师一重的鬼面，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
\"诸位可看好了。\"鬼面书生抬手一招，七盏引魂灯突然拔高，灯影在地上投出七具披甲阴兵，手持鬼头刀，刀刃上的血锈正簌簌往下掉，\"这七煞锁魂阵，专破你们这些肉身凡胎......\"
话音未落，林无锋突然屈指一弹。
一道淡金色流光从他指尖飞出，撞在左侧朱柱上。
那柱子瞬间裂开蛛网纹，竟从中\"长\"出十七八个林无锋的影子！
这些影子有的持剑，有的握拳，有的甚至抱着苏月往回跑，每一个都带着他身上的血锈气，连衣角的破洞都分毫不差。
\"千影诀？！\"青鸾倒抽一口凉气。
这是她在幽冥教典籍里见过的下乘幻术，需以自身灵力为引，分化出与本体气息高度相似的幻影。
可她当年学的时候，师父说这法术最多分三个影子，且维持不过半柱香——眼前这十七八个，分明是用了什么逆天的法子！
林无锋额角渗出冷汗。
他能感觉到丹田处的灵力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向外海，系统面板上的提示还在闪烁：\"今日签到剩余灵力消耗额度：30%（当前已用22%）。
警告：超额使用将触发反噬，建议保留10%灵力应对突发状况。\"
这千影诀是他三天前在玄黄秘境签到得来的奖励。
当时系统提示\"适用于幻术对抗场景\"，他还琢磨着这低阶法术有什么用，此刻倒成了破局的关键。
鬼面书生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布下的七煞锁魂阵最忌目标分散，可眼前十七八个林无锋，每个都带着生死簿碎片的气息，阴兵们的鬼头刀在空中乱劈，竟有三柄砍在了自己人身上。
\"雕虫小技！\"鬼面书生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黑血，鬼面上的青铜纹路瞬间红得滴血。
他掐诀的手突然顿住——因为他看见，那个真正的林无锋正拉着苏月的手，从他左侧第三个影子的空隙里钻了过去！
\"想跑？\"鬼面书生挥袖召出《幽冥典》，书页翻飞间，一道黑芒直取林无锋后心。
青铜傀儡突然从林无锋怀中跃出。
这具原本只有巴掌大的傀儡瞬间膨胀到两人高，青铜表面的暗纹亮起金光，竟生生用胸膛接住了那道黑芒。\"叮\"的一声脆响，黑芒在傀儡身上炸成黑雾，却只留下一道浅得几乎看不见的划痕。
\"走！\"林无锋拽着苏月冲进内殿，青鸾抱着红衣女使的母亲紧随其后，铁面判官断后，手中判官笔划出一道火墙，将鬼面书生的追魂咒挡在身后。
内殿的景象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应该空荡的殿内，此刻悬浮着上百面青铜镜，每面镜子里都映着不同的场景：有林无锋在杂役房劈柴的背影，有苏月在药庐里煎药时被人推搡的画面，甚至还有三百年前幽冥教被灭门时，老教主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跪在血池前的惨状。
\"这些......是我们的记忆？\"苏月伸手触碰最近的镜子，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映出的画面变成了她昏迷前的场景——白骨婆婆的手按在她后颈，指尖渗出的绿雾正往她天灵盖钻。
林无锋的目光落在殿中央的青铜祭坛上。
那里有一道半掌宽的裂缝，裂缝里渗出的黑雾正缠绕着一面残页，残页上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正是生死簿碎片！
\"幻境的核心在生死簿碎片。\"苏月突然开口，她的指尖抵在太阳穴上，\"我刚才碰到镜子时，药典残卷有感应。这些镜像，都是碎片在抽取我们的记忆，用来加固幻境。\"
\"那怎么破？\"青鸾抱着红衣女使的母亲，那妇人此刻正盯着一面映着婴儿的镜子，眼角淌出血泪——那镜中婴儿，分明是红衣女使幼时的模样。
林无锋走到祭坛前，伸手就要抓生死簿碎片。
指尖即将触碰残页的瞬间，他突然顿住——碎片表面浮起一行血字：\"取我者，入轮回。\"
\"无锋！\"苏月的声音带着焦急，\"你看地面！\"
林无锋低头，这才发现青石板上不知何时爬满了暗红纹路，那些纹路竟和他在鬼面书生《幽冥典》上见过的禁术符文一模一样。
更诡异的是，这些符文正随着他的动作亮起微光，像活物般往他脚边蔓延。
\"是引灵阵。\"铁面判官蹲下身，用判官笔挑开一块石板，\"这幻境在吸收我们的灵力，用来维持镜像。
刚才鬼面那老东西为什么不急着杀我们？
他是要等我们灵力耗尽，再把我们的魂魄封进镜子里！\"
林无锋的手掌按在腰间的储物袋上。
那里还剩三颗聚气丹，是苏月偷偷塞给他的。
可现在不是嗑药的时候——他能感觉到，随着他们深入幻境，四周的镜像越来越清晰，连林无锋幼时草屋里那口缺了角的陶碗，都在镜子里泛着温润的光泽。
\"跟我来。\"林无锋突然转身，朝着左侧第三面镜子走去。
那面镜子里映着的，是三百年前幽冥教灭门夜，老教主怀里的婴儿正被一道黑芒击中，襁褓上的金丝线绣着\"青鸾\"二字。
青鸾的呼吸陡然急促。
她发间的水晶铃突然炸成碎片，\"公子，那是......我母亲的襁褓！\"
林无锋抽出腰间的剑，剑尖抵住镜面。\"幻境最擅长用执念迷惑人心，但越真实的镜像，破绽越大。\"他手腕轻转，剑刃在镜面上划出一道白痕，\"苏月，你说过，上古药典里记载，破幻需以'心痕'为引。我们的记忆里，总有些连自己都忘了的细节......\"
镜面突然剧烈震颤。
被剑刃划破的地方，渗出黑色黏液，镜子里的画面开始扭曲——老教主的脸变成了鬼面书生，婴儿的哭声变成了引魂灯的呼啸。
\"就是现在！\"苏月咬破指尖，在掌心画出一道金色符篆。
那是她用《九曜药典》残卷里的\"破妄诀\"临时画的，符篆刚触到镜面，整面镜子便\"轰\"的一声炸成齑粉。
黑雾从镜中涌出，却在触到苏月符篆的瞬间消散。
众人这才看清，镜子后方竟藏着一条向下的石阶，石阶两侧的壁灯亮着幽蓝光芒，照出墙上刻着的八个血字：\"欲破轮回，必见本心。\"
\"走！\"林无锋当先踏上石阶，青铜傀儡自觉护在他右侧。
苏月拉住他的衣袖，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无锋，我刚才用药典感应，这石阶通往幻境最深处。但越往下，我们的记忆会被抽取得越彻底......\"
\"那就让它抽。\"林无锋的声音沉稳得像是压在剑鞘里的剑，\"我倒要看看，这破幻境能翻出什么花样。\"
石阶越走越陡，空气里的腥气变成了铁锈味。
当他们走到第七十七级台阶时，青鸾突然停住脚步，她望着前方浓重的雾气，水晶铃的碎片在她掌心发烫：\"公子，前面有......\"
话音未落，整座石阶突然剧烈震动。
上方的镜面殿传来轰然巨响，显然是鬼面书生冲破了铁面判官的火墙。
而在他们正前方，雾气突然凝结成实质，化作一道人形阴影，阴影周围的空气像被煮沸了般扭曲，连青铜傀儡表面的金光都暗了几分。
林无锋按住腰间的剑，能感觉到生死簿碎片在储物袋里发烫。
苏月的符篆已经捏在指尖，铁面判官的判官笔凝出了第二道鬼火，青鸾的手按在红衣女使母亲后心，准备随时用幻术护她周全。
阴影越来越清晰。
林无锋看见，那阴影的轮廓穿着天机阁特有的星纹道袍，道袍下摆绣着被截断的北斗七星——那是叛徒的标记。
\"来了。\"林无锋低喝一声，剑刃弹出半寸。
阴影中传来一声轻笑，那笑声像冰锥扎进众人耳膜：\"林小友，别来无恙啊。\"
黑暗中，一道雷光突然劈开雾气，照出阴影下那半张布满疤痕的脸。
雷劫道人的声音裹着风声传来，混着某种腐朽的甜腥：\"听说你拿到了生死簿碎片？正好，我替你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