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窗帘挡住了刺眼的阳光,投影仪在白板上投出报警电话的波形图。那个沙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尾音发颤:“魏某利搞死的,他欠我钱时说的,刚搞死个逼债的……”录音在循环播放第三遍时,李建国按下暂停键,笔尖敲在魏某利的通讯记录上——7月15日后再无联系,案发时他的工牌在工厂考勤机上留下清晰记录。
“查来电号码的位置。”李建国揉了揉太阳穴,视线扫过白板上的嫌疑人关系图。魏某利与死者是同乡,欠条显示欠债一万二,但最新的通话记录停留在暴雨夜的争吵:“再逼我就同归于尽!”这也是报警人坚信他是凶手的原因。
技术组小王推门进来,手里攥着张定位单:“号码来自火车站公用电话亭,凌晨2:17分拨打,通话时长42秒。”他又递出张照片,“监控显示打电话的是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右手插兜,左手上有纹身。”
李建国盯着照片里模糊的纹身轮廓,突然想起便利店老板说过的细节:谢昌宏的小弟张某成,左手背有朵褪色的梅花纹身。他转向负责排查魏某利的刑警:“确认过工厂监控?”
“是的,”刑警翻开笔记本,“凌晨1:30到3:00,魏某利一直在车间操作机床,监控拍到他的侧脸和工牌,没有离开过。”
白板上的“魏某利”名字被划上问号,李建国用红笔圈住“摩托车”三个字。监控截图里,那辆跨骑式摩托车的后挡泥板在路灯下闪过三道反光,像被利器划过的伤痕。“全市查这款老嘉陵,重点找有相同刮痕的。”
走访第五家摩托车行时,老板娘盯着截图突然惊呼:“这刮痕我认得!上个月谢老三来补过漆,说被巷口的钢筋勾到了。”她翻出维修记录,“车型号Jh125-6A,2008年产,全市就五台,他是第三任车主。”
谢昌宏的名字再次出现在线索链上,李建国的后背绷紧了。维修单上的车架号与监控里的车辆特征完全吻合,而车主信息栏里,那个熟悉的身份证号让小王倒吸一口凉气——正是第二章里在赌村制造不在场证明的男人。
回到局里,监控录像被逐帧解析。00:38分谢昌宏进村时,后座的人穿灰色卫衣,帽檐压得极低;1:42分凶手逃离时,骑手换成了黑色夹克,袖口露出半截荧光绿手套。李建国突然定格画面:摩托车后货架的绑带痕迹,与谢昌宏家中发现的尼龙绳纹路一致。
“调赌村周边的民用监控,”他抓起车钥匙,“重点找凌晨0点到2点之间,穿灰色卫衣和黑色夹克的换衣者。”路过物证室时,他忽然想起那把从郭某家搜出的匕首——虽然不符合伤口,但刀柄上的防滑纹,与监控里凶手抬手时的反光角度莫名契合。
匿名电话的报警人被带到询问室。中年男人搓着皲裂的手掌,指甲缝里嵌着机油:“我催债时他说的,‘刚搞死个逼债的,你别找死’。”他抬头时眼里闪过惧意,“谁知道第二天就听说死人了,我怕被牵连……”
李建国盯着他手腕内侧的疤痕,突然问:“你认识谢昌宏吗?”男人的瞳孔骤缩,喉结滚动着不说话。小王适时推过谢昌宏的照片,他立刻点头:“见过,在帝豪KtV,他总带着俩小弟,手上有梅花纹身……”
下午三点,暴雨突至。李建国站在白板前,将五台老嘉陵的车主信息排成一列。当指尖停在谢昌宏的名字上时,小王突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张便利店监控截图:“案发前一天,谢昌宏在买烟时用了20元纸币,编号段和现场那张连续。”
“把小卖部老板带来。”李建国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半小时后,戴老花镜的老人坐在询问室,手指颤抖着指向照片:“就是这俩小子,喝多了拍着摩托说‘今晚帮梅花哥教训卖假烟的’,其中一个左手上有梅花纹身,另一个总摸后腰,像是藏着刀。”
窗外的雨声渐歇,李建国在白板上画出赌村的地形:唯一出口的监控盲区,恰好位于老槐树后方。谢昌宏进村时载着张某成,在树荫里换乘李某信的摩托车,利用时间差制造“全程未离开”的假象——而那把关键的双刃匕首,此刻正躺在河底等待被发现。
技术组传来消息:谢昌宏的银行流水显示,8月30日取现两万元,其中十张20元纸币的编号,与现场遗留的“Zq”同属一个批次。李建国摸着纸币照片上的折痕,终于明白凶手为何选择20元面值——这是购买香烟的常见面额,既能近身,又不会显得突兀。
“李队,”小王举着手机进来,“赌村外围的民用监控拍到了!凌晨00:40,谢昌宏的摩托车停在槐树后,两个人影在换衣服,其中一个露出左手上的梅花纹身。”
照片里,灰色卫衣被塞进黑色塑料袋,露出的半截刀柄闪着冷光。李建国盯着骑手抬腿时露出的鞋跟——与现场提取的血脚印纹路完全吻合。他突然想起法医说的“左利手”,而谢昌宏在审讯郭某时,曾下意识用左手接过笔录。
夜幕降临,李建国带着小队来到谢昌宏的住所。铁门推开的瞬间,床底的帆布包滚落出三枚摩托车钥匙,其中一枚的磨损程度,与监控里凶手插钥匙的动作完全一致。墙角的笔记本上,歪歪扭扭写着“王某家 1:40收摊”,旁边画着巷口的地形图,烟柜位置被红笔圈住。
“队长,找到了!”刑警从衣柜夹层掏出个信封,里面装着三张车票:9月4日,谢昌宏、张某成、李某信,目的地广州。发车时间,正是警方锁定他们的前一天。
回到局里,匿名电话的谜题终于解开:报警人曾在帝豪KtV见过谢昌宏训斥张某成,听见“搞死逼债的”这句话,误以为是魏某利,实则是谢昌宏在威胁欠他毒资的小弟。而那通电话,无意间成为警方锁定摩托车线索的关键转折。
凌晨一点,李建国再次播放监控录像。当凶手转身时,后挡泥板的三道刮痕在月光下格外清晰——那是谢昌宏上周在巷口倒车时,被生锈的钢筋勾出的痕迹。技术组的比对结果显示,刮痕的间距、深度,与摩托车行的维修记录分毫不差。
他翻开谢昌宏的前科档案,抢劫罪的案发细节突然刺痛双眼:三年前,他正是用相同的“买烟”借口接近受害者,趁其弯腰时从后侧袭击。历史总是惊人相似,只是这次,他选错了凶器,算错了角度,让本该是“教训”的袭击,变成了致命的动脉破裂。
窗外,夜市的灯光在雨幕中闪烁。李建国望着白板上的时间线,从匿名电话到摩托车排查,从维修记录到便利店证词,每个线索都像拼图般严丝合缝。而那张20元纸币,此刻正躺在物证室的保险柜里,编号“Zq”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它不仅是凶手的“入场券”,更是解开整个毒雾迷局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