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载的目光在赵缘儿身上停留片刻,又转向李清馨,似乎要将两人记在脑海里。
“民女李清馨见过张大人。”
“民女赵缘儿见过张大人。”
两人缓缓上前,对着张载盈盈一福。
李清馨柔声道:“不瞒张大人,这百年人参,与那百年阴菌,是我和缘儿姐姐一同发现的。”
张载眸中掠过一抹讶异,声音微扬:“一起发现?”
不止是他,连赵员外和赵缘儿脸上也显露出几分未曾料到的神色。
李清道:“我与缘儿姐姐向来投契,时常结伴游山玩水。说来也是凑巧,那日我与缘儿姐姐误入一个山洞,洞内幽深,不见天日。是缘儿姐姐眼尖,在洞口发现了那株百年人参,而我则是在洞内深处寻到了这百年阴菌。”
张载闻言,眉毛一扬,不禁感叹:“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宝地!”
李清馨话锋一转,又道:“还要多亏‘义父’慧眼识珠,若非他老人家见多识广,这阴菌,我险些就当做寻常毒蘑菇给丢弃了。”
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又将功劳巧妙地推回给了赵员外。
赵员外与赵缘儿面容平静,心中却波澜起伏,感动不已。
这李清馨,当真是玲珑剔透,处处为人着想。
赵员外心里转念:方才临时起意,称呼她一声义女,没想到她此刻也以义父相称!等这两日,我寻一个良辰吉日,正是收她为义女!
薛神医捋着胡须,沉吟道:“怪不得,原来是藏于山洞之中。想来那山洞定然位于绝壁之下,寻常人难以企及。两位姑娘也是福泽深厚之人啊!”
李清馨称叹道道:“神医所言极是。一切都瞒不过薛神医!”
张载长叹:“两位贤侄女当真是我的福星,我张载此番恩情,感激不尽!”
他忽然对着门外扬声道:“来人,备一千两纹银!”
赵员外闻言大惊,连忙上前推辞:“贤弟,这万万不可!这两味药材虽然珍稀,却也是她们机缘巧合之下所得,并非刻意寻来。这银子,愚兄断不能收下。”
张载面色一沉,语气不容置喙:“赵兄!我张榜悬赏千两白银求药之事,绥城上下人尽皆知。赵兄的心意,我张载心领了!但我们皆是读书之人,读书人信义为先!赵兄莫非要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境地?”
赵员外一时语塞:“这……”
张载继续道:“我张载若言而无信,失信于人,岂不枉读圣贤书,愧对这父母官的身份!日后又如何面对自己,更如何面对这绥城千千万万的百姓?”
赵员外叹息:“哎……”
张载语气稍缓,目光转向李清馨与赵缘儿:“我知道赵兄的一番美意!但这酬金,两位贤侄女,必须收下。”
李清馨心中暗自点头,这位张县令,果然是个有原则、重信义之人。
不多时,一名衙役手捧一个托盘,盘中是码放整齐的银锭,恭敬地送到赵缘儿和李清馨面前。
李清馨与赵缘儿相视一眼,齐齐福身谢道:“多谢大人赏赐。”
张载故作嗔怪道:“咱们都不是外人,以后无需这般生分客套。”
赵缘儿接过沉甸甸的银子,心念急转,忽然转身,在薛神医面前跪倒,声音恳切:“薛神医!缘儿斗胆冲撞了!今日借花献佛,恳求薛神医能在闲暇之时出手相助,医治馨儿妹妹父亲的旧疾!”
李清馨猛地一怔,完全没有料到赵缘儿会在此刻,为她的父亲向薛神医求情。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眼眶微微发热,赵缘儿这份情谊,当真是难能可贵,是真正值得深交之人。
她不再迟疑,也紧随其后跪倒在地,言辞恳切:“薛神医,家父半年前不慎从高处摔下,伤及腰骨,自此瘫痪在床,缠绵病榻,意志消沉,甚至数度欲寻短见。”
“为人子女,眼见父亲受此折磨,却无力回天,心中痛悔不已。恳求神医大发慈悲,待老夫人凤体康安之后,能移步为家父诊治一二!”
薛神医的目光在托盘中的银两上扫过,又落在李清馨泫然欲泣的脸上,沉吟起来,似乎权衡着什么。
张载见状,立刻抱拳,对着薛神医郑重说道:“薛神医,还请看在我的薄面上,务必帮上这个忙。张某在此谢过了!”
薛神医这才缓缓点头,道:“也罢,这银子,老夫便收下了。待老夫人痊愈之后,老夫自会走一趟,为你父亲瞧一瞧!”
赵缘儿与李清馨闻言,皆是喜出望外,连忙叩首谢恩:“多谢薛神医!”“多谢薛神医!”
李清馨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不由得眼眶有些微红。李铁柱的瘫痪,终于有了一线希望!
薛神医扶起两人,目光落在李清馨身上,缓缓问道:“看小姑娘你的穿着打扮,应是寻常乡野人家,这么一大笔银子,足够你此生衣食无忧,你竟也舍得悉数拿出为父求医?”
李清馨毫不犹豫地答道:“父母生养之恩,重于泰山。银钱不过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又怎能与孝道相提并论?”
薛神医闻言,眼中流露出十分满意的神色,赞许地点了点头。
就连一旁的张载,也对李清馨这番言语另眼相看,多了几分欣赏。
倒是李清馨心中有些纳罕,眼前这位薛神医,听闻医术通神,身价想必不菲,可这衣着打扮,却朴素得如同乡间的土郎中一般,实在令人费解。
薛神医道:“不过,老夫尚有一事相求。小友,你须得记得,带老夫去你所说的那处山洞看一看。老夫实在好奇,究竟是何等奇特的山洞,竟能同时孕育出这般年份的人参和阴菌。”
李清馨应道:“是,薛神医,晚辈一定遵命。”
她暗暗蹙起眉头,心中叫苦不迭。
哪里有什么山洞,分明是她情急之下编造出来的谎言,怎的这位薛神医偏偏对此产生了兴趣?
实在不行,只能硬着头皮,将薛神医带到之前王大妮险些被李铁牛轻薄的那个山洞去应付一下了。
李清馨拱了拱手,衣袖随着动作微微向下滑落了一些,露出一截皓白如玉的手腕。
只是那光洁的手腕内侧,一道颜色极淡、却依稀可见的疤痕,赫然显现。
一直沉默不语的刘氏,目光无意中瞥见那道疤痕,身体猛地一震,竟不顾仪态,一把紧紧抓住了李清馨的手腕!
甚至,抚了一下伤疤!
她的眼中先是露出一抹惊喜,仅仅片刻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无比失望。
她极为失望地摇了摇头,眼神黯淡下来。
刘氏这大起大落的情绪变化,让在场众人皆是一头雾水。
刘氏长长地叹息一声,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笑容,喃喃自语:“不是……竟然不是……”
李清馨此刻被抓着手腕,也是一愣,轻声问道:“张夫人,您……您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