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的夜晚没有星光,只有一轮血月高悬,将荒原上堆积的白骨照得森然发亮。顾十七拖着沉重的镣铐,行走在焦黑的土地上,每走一步,脚踝上的铁链就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远处,新的孽镜台已经建成,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狰狞。镜框由无数具骷髅拼接而成,眼眶里跳动着幽绿色的鬼火,镜面则像一潭漆黑的死水,偶尔泛起涟漪,映照出受刑者的惨叫。
高台上,白晏斜倚在王座里,银灰色的短发在血月下泛着冷光。他手里把玩着一把镀银解剖刀,刀尖轻轻划过跪在面前的罪人的咽喉,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在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认罪吗?”白晏的声音慵懒,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罪人颤抖着摇头,喉咙里挤出嘶哑的求饶:“我……我没杀过人……”
白晏笑了,刀尖缓缓下移,抵在罪人的胸口:“孽镜台从不说谎。”
镜面突然波动,浮现出罪人生前的画面——他手持利刃,在深夜的小巷里将一名流浪汉开膛破肚,鲜血溅在墙上,像一幅扭曲的抽象画。
“判词成立。”白晏的刀尖轻轻一挑,罪人的皮肤像纸张一样被划开,“凌迟地狱,三百六十刀。”
罪人的惨叫声还未出口,就被两名白骨守卫拖了下去。
顾十七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
他现在的身份是“罪徒”,被判在地狱服刑,直到灵魂彻底腐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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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土尽头,一座由锈蚀铁皮搭建的牢笼里,关押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囚犯。顾十七被推了进去,铁门“哐当”一声关上,锁链自动缠绕,像活物般收紧。
他靠在墙边,闭目养神,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顾……顾十七?”
顾十七猛地睁眼,看到一张满是污垢的脸——约翰逊。
曾经的警察,现在却穿着破旧的囚服,手腕上烙印着“贪婪之罪”的判词。
“你怎么在这里?”顾十七压低声音。
约翰逊苦笑:“被那面破镜子照出了点……不太光彩的往事。”
正说着,角落里传来一声冷哼:“呵,警察也会下地狱?”
顾十七转头,看到天尘盘腿坐在阴影里,脖子上套着铁枷,上面刻着“暴怒之罪”。
“你也没逃掉?”顾十七挑眉。
天尘啐了一口:“那镜子说我绑架撕票——可老子明明只拿钱办事,从没撕过票!”
三人对视一眼,突然同时沉默。
他们都是被孽镜台“定罪”的人,但判词是否完全真实?
或许,真相早已被白晏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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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牢笼外的守卫打着瞌睡,白骨面具歪斜地挂在脸上,露出下面腐烂的半张脸。
顾十七压低声音:“想出去吗?”
约翰逊和天尘同时看向他。
“废话。”天尘磨了磨牙,“但这里是地狱,怎么逃?”
顾十七的目光落在牢笼的铁链上——那些锁链看似坚固,但连接处却锈迹斑斑。
“地狱的规则是白晏定的。”顾十七轻声道,“但规则……总有漏洞。”
约翰逊皱眉:“什么漏洞?”
顾十七从袖口摸出一块锋利的骨片——那是他刚才在路上偷偷捡的,来自某个被处决的罪人。
“孽镜台只能映照‘罪’,但无法分辨‘真假’。”他缓缓道,“如果我们让镜子‘看’到别的东西……”
天尘眯起眼:“你是说……伪造记忆?”
顾十七点头:“白晏能操控镜子,我们也能。”
约翰逊犹豫了:“可如果失败……”
“失败也是死。”天尘冷笑,“留在这里,迟早被那疯子玩死。”
三人沉默片刻,最终达成共识——
越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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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轮到天尘受审。
他被拖到孽镜台前,白晏高坐王座,饶有兴致地撑着下巴:“暴怒之罪……让我看看你有多愤怒。”
镜面波动,浮现出天尘手持铁棍,将一名商人活活打死的画面。
天尘突然大笑:“就这?这破镜子连造假都不会!”
白晏挑眉:“哦?”
天尘猛地扯开衣领,露出胸口一道狰狞的伤疤:“那商人是我爹!他把我妈活活逼死,我杀他天经地义!”
镜面突然扭曲,画面变成了年幼的天尘躲在柜子里,眼睁睁看着母亲上吊,而商人冷笑着数钱。
白晏眯起眼,镜中的影像继续变化——天尘长大后,确实绑架过富商之子,但最后却把孩子送回了家,只拿走了赎金。
“判词错误?”白晏轻声呢喃,面具下的表情晦暗不明。
趁他分神,顾十七和约翰逊已经悄悄摸到了孽镜台后方。
顾十七掏出骨片,狠狠划破自己的手掌,鲜血滴在镜框的骷髅眼眶里。
“以罪徒之血……篡改审判。”
镜面剧烈震动,突然映照出白晏的身影——第七轮回时,他亲手将顾十七推下油锅的画面。
全场哗然。
白晏猛地站起,王座扶手被他捏得粉碎:“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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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爆发了。
罪徒们看到镜中的“真相”,开始质疑判词的公正。白骨守卫试图镇压,却被暴怒的囚犯推翻。
天尘趁机抢过一把骨刀,砍断了约翰逊的镣铐。
“走!”顾十七拽起两人,冲向地狱边缘的裂缝——那是通往其他车厢的唯一出口。
身后,白晏的怒吼回荡在整个地狱:
“顾十七——!”
顾十七回头,看到白晏站在血月下,银灰色的发丝被狂风吹乱,眼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暴怒。
“你逃不掉的!”他的声音像是诅咒,“我会亲手把你抓回来……一次,又一次!”
顾十七冷笑,转身跃入裂缝。
黑暗吞噬了三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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