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整齐排列的十万大军,朱慈烺继续说道:“从开封开始,我们的每一战伤亡都很低,朝廷视我为未来的希望,认为这样的低伤亡率全靠我。
但,他们错了!”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许褚、张琦朝以及孙传庭都注视着朱慈烺,不明白他为何这样说。
“如此低的伤亡率,并非仅因我一人之力,明朝的未来,也不仅仅是我。而是你们!没有你们,我又算什么?不过这次,与以往不同了,将士们,这次我们将面对张献忠的十几万叛军,可能会有许多人阵亡,甚至可能失败,失去庆阳府,失去这些日子来的努力。
仅仅是因为两千后勤部队被困,我们需要去救援他们,即便如此,你们是否依然义无反顾?”
“义无反顾,义无反顾,义无反顾!”
日出时分,万人口号震天,正沉睡的张献忠猝不及防从卧榻跌落。
与此同时,关押中的李自成探头望向窗外,疑惑不解天雄军为何喧哗。
此时晨光初现,金色渐染大地。
朱慈烺轻拉缰绳,马匹嘶鸣。
“开门!”
张献忠始料未及之事随即发生。
他原以为朱慈烺会紧闭城门以守御,却未料对方竟率万人出城迎战。
“布阵!布阵!”张献忠慌忙吼叫。
此时军营士兵尚在酣眠,唯一具备战力的千余人,正围攻后方的两千后勤部队。
幸而距离城门尚远,否则戚大的骑兵突击,后果不堪设想。
胡思明再度接令,仍潜伏隐蔽,伺机狙杀暴露之敌。
而天雄军在朱慈烺率领下,毫不迟疑地朝受困的两千后勤部队挺进。
“放箭!放箭!”
庆阳府不远处的低洼地带,两千余名后勤兵仍在坚守。
然而对方五支小队已逼近合围。
二毛子嗓音沙哑至极,但仍需挺立,目光锁定前方。
若他坐下不动,身后百人队伍便会迷失方向。
砰砰!
两声枪响,二毛子触碰颈项,血流不止。
“东偏两步,射击!”
说完这句话,他便倒地不起。
朱媺娖抛下手中火器,赶忙扶住对方。
二毛子望向朱媺娖,咧嘴笑了笑,随即气息全无。
“二毛子……二毛……”朱媺娖双手沾满鲜血,焦急捂住伤者脖颈,不断呼唤。
然而,二毛子再无声息。
“二毛……你说话啊。”朱媺娖声音颤抖。
千户不知何时抵达,将朱媺娖固定原地,自己登高呼喊:“放箭!”
二毛子静静地躺在那里,与把总并肩,宛如熟睡一般。
朱媺娖拾起自己的火铳,动作愈发急促,甚至干脆站起身来,只为能够更加精准地瞄准。
然而,即便他们拥有数不清的亡国和铳丸。
当这些本可支撑三至五日的铳丸被连续不断地消耗时,最终也渐渐告罄。
摸着身旁早已空空如也的铳袋,朱媺娖轻叹一声。
初离皇城之时,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恐惧与不安,对所有人都抱有戒心。
她深知外界危机四伏,但为了见到朱慈烺,她依然鼓起勇气踏出了那一步。
遗憾的是,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至今,她仍未见到自己的兄长。
但在这一路的磨砺中,朱媺娖悄然成长。
她学会了如何持铳,如何负重前行,也结识了同伴。
昨日还约定各自归乡,今日却已阴阳两隔。
朱媺娖内心悲痛,却无从倾诉。
她只能举起火铳,一次又一次地向叛军射击,以此排遣胸中的愤懑。
无奈,他们仅有两千之众。
当叛军挥舞着火铳步步逼近时,朱媺娖依旧紧握铳身,只是手中再无弹丸。
反贼们面容狰狞,不知已有多少补给兵倒在他们手下。
一旦陷入包围,他们便没有投降的机会,必定会遭到叛军的无情屠戮。
千总显然也清楚这一点,于是将背负的铳械取下。
或许战死于此也是一种解脱。
朱媺娖又是一声叹息,她明白近身搏斗的结果唯有死亡。
终究不过一个刚及一米五的女子,又怎能与那些浑身杀气的男人相抗衡?
但她并未退缩,瞥了一眼二毛子与把总,一股怒意陡然升起。
就在补给队伍准备撤离隐蔽处,准备与敌正面交锋之际,忽然间,一声巨响划破长空。
那是炮声!
整个叛军阵营顿时愕然,哪来的炮声?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不远处的大明旗帜猛然升起。
天雄军推着五门火铳,在后方进行瞄准射击。
一支百人骑兵小队,以迅雷之势直冲而来。
待其抵达炮击位置时,大炮恰如其分地停了下来。
百名骑兵继续向前冲锋,完全无视射来的火铳弹丸。有人因躲避不及坠亡国背,但他们的血肉之躯终究无法抵御弹丸的威力。
然而,队伍并未退缩或混乱,依旧保持着整齐的队列,速度也未减缓分毫。特别是那位率领众人前行的将领,身骑枣红战马,手中长枪似烈焰般耀眼,每一次出击便带走一条性命。
即便亡国击中他的盔甲,也未能对他造成丝毫损伤。那明黄色的铠甲犹如金属铸就,在朝阳映照下熠熠生辉。
朱媺娖伫立原地,心中震撼。此人如此熟悉,虽未曾目睹皇兄征战沙场的身影,但从身形与面容来看,哪怕相隔甚远也能一眼辨认。
“皇兄……”她轻声呢喃,泪水悄然滑落。
“援军至矣!太子亲率援军而来,太子并未抛弃我们!儿郎们,随我迎接太子!”千总登上高台,大声呼喊。
原本陷入绝望、打算做困兽斗的两千士兵此刻士气高涨。他们拾起武器,毫无畏惧地迎向敌阵,丝毫不惧叛军的火铳威胁。
叛军从未见识过这样的明军,他们印象中的官军总是不堪一击,毫无战斗意志。
然而,局势的发展已不容许他们多想。
这一百名骑兵如入无人之境,环绕两千后勤部队不断旋转进攻。那位带头的太子仿佛索魂的厉鬼,每至一处便有人毙命。
更令他们绝望的是,一万天雄军开始推进。
原本张献忠麾下十几万大军,因派遣五万兵力围剿这两千人,如今仅剩七八万。起初他们对天雄军的到来感到欣喜,认为无需攻城便可与敌方决战,且损失不会太大。
在张献忠看来,这场战斗绝无失败可能。
毕竟,他手握重兵,而天雄军不过万人。双方装备相当,他又怎会败北?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几乎让他目瞪口呆。
一万天雄军分成百人小方阵,持火铳有序射击,宛如精密机械般运转:发射、装填、再发射、再装填。前排倒下,后排立即补位,攻势连绵不绝。
他们似乎全然不惧死亡,而且,他们的火器射程更远,威力更强,几乎无人能挡。一旦击中毫无防护的叛军,鲜有人能承受得住。
暗处时不时传来突如其来的冷枪,许多叛军首领还未发出任何命令,便被隐藏的火器一击致命,甚至连敌人的位置都无法察觉。
渐渐地,叛军开始恐惧起来,他们缺乏组织,如无头的苍蝇四处乱窜。
——
朱慈烺感到十分欣慰,当他抵达那两千名被困的府兵所在之处时。
这些府兵并未如预想般软弱,反而显得异常坚韧。
被困一天一夜,面对十倍于己的敌军围攻,他们始终未曾屈服,亦未放弃,而是坚持至今。
“大明将士们,随我出击!”朱慈烺出现在府兵面前,高声呐喊。
“大明永固,太子英明!”
两千府兵士气高涨,即便没有火器,即便仅有简陋的兵器,他们仍要冲锋向前。
他们大多出身灾民,未经严格训练。
但依然勇往直前,只因朱慈烺给予了他们希望,他们不愿让这希望被叛军摧毁。
最终,这支两千人的队伍硬生生击退了五万敌军。
朱慈烺带领着这些府兵,与天雄军会师。
庆阳府城门敞开,城内的后勤部队冲出迎接,援助这两千人。
然而,那些仍有作战能力的,竟跟随天雄军,追随朱慈烺,再度向张献忠的大本营发起冲击。
此刻,张献忠陷入恐慌。
……
“外界战局如何?”张献忠询问。
“将军,战局……不太乐观。”
部下说得较为委婉,实际上战局极为不利,他们被天雄军压制,损失惨重。
“我们十几万兵力,难道还对付不了区区一万两千人?我的战马呢!”
张献忠愤怒地质问。
毕竟,他也是出身武将,战力不容小觑。
然而,当他走出营帐,目睹战场状况后,整个人呆若木鸡。
只见自己麾下的十几万大军,正狼狈不堪地撤退。
“将军,我们……”
“我们还能怎样?李自成都死了,我岂能轻言赴死?留得一线生机,日后方能东山再起,撤退才是明智之举!”
这一刻,张献忠心中的智谋已达到巅峰,三十六计在他的运用下尽数展现。
然而,他真的能够脱身吗?
庞大的军营让张献忠的战马速度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若想迅速逃离,他只能穿过激烈的战场。
正当张献忠准备从侧翼突围时,一个矮小、面容清秀的大明士兵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个士兵不仅身材矮小,头部也显得格外小巧,头盔似乎是从别处拾来的,勉强套在头上,仅露出一双眼睛,目光如炬般盯着他。
“闪开!”张献忠大声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