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霞飞路的洋房爬满常春藤,傅星沅正在花园里修剪一株白玫瑰。晨露沾湿了他的衬衫袖口,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柳言生端着咖啡从洋房里走出来,西装马甲上别着枚玫瑰形状的胸针。
“媳妇儿,报纸上说大光明戏院在招角儿。”他将《申报》折好放在藤椅上,顺手拂去傅星沅肩上的花瓣,“要不去试试?”
傅星沅剪下一支玫瑰别在他领口:“不去。”
柳言生挑眉,就着这个姿势将人圈在花架前:“那在家给我一个人唱?”
晨风拂过,玫瑰香气萦绕在两人之间。傅星沅忽然抬手,指尖划过柳言生喉结上的那道浅疤,这道伤疤如今被阳光照着倒像是装饰的纹路。
“痒。”柳言生捉住他的手,却瞥见他腕内侧新纹的玫瑰图案,花蕊处藏着个“柳”字。
傅星沅抽回手,耳根微红:“上周纹的。”
柳言生眸色转深,低头在那纹身上落下一吻。玫瑰突然簌簌作响,藤蔓疯长着缠绕上花架,将两人身影遮得严实。
“先生!有客人!”佣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柳言生不爽地咂舌,随手打了个响指。那些藤蔓立刻乖巧地缩了回去,只是傅星沅的衬衫纽扣不知何时解开了两颗。
来客是隔壁的法国领事夫人,正操着生硬的中文夸赞玫瑰园。她好奇地打量傅星沅:“这位就是您常提起的傅先生?果然比照片上还要俊秀。”
柳言生不动声色地挡在傅星沅身前,接过领事夫人递来的请柬:“周末的舞会?我们一定准时到。”
待客人走后,傅星沅掐他后腰:“我什么时候答应去舞会了?”
“就当陪我去瞧瞧。”柳言生从背后环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听说领事馆闹鬼,半夜总有穿红旗袍的女子在走廊唱歌。”
傅星沅转身捏他鼻子:“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柳言生笑而不答,只将请柬翻过来,那请柬的背面用朱砂画着道隐形符咒,此刻正慢慢显现出一行血字:七月半,鬼门开。
周末的舞会觥筹交错。傅星沅穿着柳言生特意定制的白色西装,胸针是枚嵌着红宝石的玫瑰。领事夫人热情地迎上来:“傅先生会跳华尔兹吗?”
话音未落,柳言生已经揽住傅星沅的腰滑入舞池。留声机里播放的《夜来香》突然变调,成了他们初遇时的那段《游园惊梦》。
“你!”傅星沅瞪他。
柳言生带着他转了个漂亮的圈:“领事先生特意为我调的唱片。”
舞池灯光忽然暗了一瞬。傅星沅敏锐地注意到,二楼走廊确实飘过一抹红影。柳言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笑道:“是个可怜人,被负心汉骗来异国他乡,最后吊死在领事馆阁楼。”
傅星沅踩他一脚:“所以你来多管闲事?”
“哪能啊。”柳言生带着他旋出舞池,悄悄往他口袋里塞了张符纸,“只是借她的怨气,给某些人一点教训。”
午夜钟声响起时,领事馆突然停电。黑暗中传来女子的啜泣声,紧接着是领事先生惊恐的尖叫。
等灯光再亮时,众人发现领事先生瘫坐在楼梯口,西装裤裆湿了一片,手里死死攥着半张发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个穿红旗袍的东方女子。
回程的汽车里,傅星沅摇下车窗透气。柳言生突然凑过来,唇上沾着红酒的香气:“我让那姑娘去投胎了。”
他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怀表,“顺便收了点报酬。领事馆地下室的古董怀表,正好配成对。”
傅星沅无奈摇头,却被他趁机吻住。夜风穿过车窗,带着黄浦江的潮气。
两只白鸽从领事馆屋顶飞起,爪上的红线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芒,像极了柳言生白日里偷偷系在傅星沅小指上的姻缘线。
汽车驶过外白渡桥,远处海关大楼的钟声敲了十二下。谁也没看见,领事馆阁楼的窗户无声打开,一件红旗袍缓缓飘落,在半空中化作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