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九鼎迷踪(春秋战国)
第八十二章:秦简傀儡
共工玄女的声音像一把冰锥,狠狠刺进子奚的耳膜。
\"你以为吕不韦要开的真是归墟门?\"
那声音不是从耳朵传来的,而是直接从他的颅骨里震荡出来,带着某种金属摩擦的嘶哑。子奚的左手猛地攥紧,青铜脉纹在皮下突突跳动,像无数细小的蛇在血管里游走。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脖子上的锁链阴影已经蔓延到胸口,像一条活物般缓缓收紧。
琅琊
腰间的错金虎符还在发烫,烫得皮肉生疼。子奚扯下它,符上的金丝纹路扭曲着,拼出的\"琅琊\"二字正在褪色,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抹去。他抬头望向东南方,那团漩涡状的云已经扩散,几乎覆盖了半边天空,云眼里偶尔闪过鳞片似的冷光,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睛在俯瞰人间。
\"三个时辰......\"
他咬紧牙关,左眼的青铜锈血已经凝固,在脸颊上结成一道狰狞的痂。乐宫里的青铜钟声彻底停了,但那些融化的乐师却还在蠕动,金液在地砖上聚成模糊的人形,没有五官的脸齐刷刷对着他,仿佛在无声地嘲弄。
子奚一脚踢翻最近的铜灯架,火油泼洒在地,瞬间点燃了半片金液。\"嗤\"一股刺鼻的焦臭味腾起,那些液体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疯狂地向四周逃窜。他趁机撞开乐宫侧窗,翻身跃出。
临淄城的黄昏依旧凝固着,街上的行人像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有个卖黍糕的老翁正从脚底开始化成青铜粉末,风一吹,簌簌散落。稷下学宫的廊柱扭曲成麻花状,瓦当上的玄鸟纹眨了眨眼,又迅速恢复死寂。子奚的靴底踩过青石板,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得赶在子时前到琅琊......\"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鱼鳞,鳞片上的海图线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仿佛被某种力量侵蚀。左臂的青铜化已经蔓延到肩膀,皮肤下的血管凸起如老树根,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三天后咸阳子奚蹲在简库地窖的阴影里,呼吸放得极轻。地窖里弥漫着陈年的竹木腐朽味,混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他的指尖轻轻擦过面前的一摞竹简,简片冰凉,表面布满细小的裂纹,像是经历过无数次翻阅。
\"就是这卷......\"
他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根简牍,借着地窖顶部透下的微弱天光查看。简面上刻着秦律条文,字迹工整,但边缘处却有细微的凹凸是夹层。子奚的指甲沿着简片边缘轻轻一挑,\"咔\"地一声轻响,简片像贝壳般裂开,露出里面暗藏的薄绢。
绢上是密密麻麻的红色符文,不是朱砂,而是干涸的血。
\"韩非的血咒......\"
子奚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符文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开始蠕动,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绢面上爬行,渐渐组成一幅诡异的图案,一个人形傀儡胸腔里嵌着青铜齿轮,关节处缠绕着暗红色的丝线。
\"咯吱\"
地窖深处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像是竹简被碰倒的声音。子奚猛地回头,左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黑暗中,一双泛着青光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谁?\"
没有回答。那双眼睛缓缓靠近,露出一个佝偻的身影,是简库的守吏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此刻却诡异地踮着脚尖,脖子以不可能的角度歪向一边,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
\"大人......也来......看简?\"
守吏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黏腻的水声。他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皮下隐约有东西在蠕动。子奚的剑已经出鞘三寸寒光映在守吏的脸上,那张脸的颧骨处正凸起细小的颗粒,像是皮下埋了无数颗青铜砂。
\"退后。\"
守吏却像是没听见,继续歪歪扭扭地向前走,每走一步,关节就发出\"咔咔\"的怪响。他的右手突然抬起,五指张开——掌心赫然嵌着一块青铜镜碎片,镜面正对着子奚的脸。
\"大人......看......清楚......\"
镜子里映出的不是子奚的倒影,而是一具胸腔敞开的青铜傀儡,心脏的位置被一枚齿轮取代,齿轮上刻着两个小篆: 归墟
子奚的剑光一闪,守吏的右手齐腕而断。没有血,只有金色的黏液喷溅而出,断掌落地后竟像活物般蠕动着,指尖抠进地砖缝里,试图爬回主人身边。
\"砰!\"
子奚一脚踩住那只断掌,剑尖挑起守吏的衣领后颈处,一片刺青正泛着诡异的蓝光。那是由无数细小的符文组成的星图,此刻正缓缓旋转,拼出一个熟悉的坐标: 琅琊台外三十里,礁群之下。
\"吕不韦的傀儡术......\"子奚的嗓音沙哑。守吏的皮肤突然开始大片脱落,露出下面青铜色的肌肉纤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笑:\"来不及了......子时......门开......\"
地窖顶部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碰撞的金属声。子奚果断斩下守吏的头颅,那颗头在地上滚了两圈,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共工大神......重生......\"
他迅速扯断简牍的捆绳,那些看似普通的麻绳在断裂的瞬间迸出青铜色的丝线,像活蛇般扭动着试图缠绕他的手腕。子奚左手符纹一亮,丝线顿时萎靡下来,缩成一团暗红色的线球。
\"血饲的青铜脉纹丝......\"
他将线球塞进袖袋,翻身跃上地窖梁柱。头顶的活板门已经被推开,一队秦兵举着火把冲下来,火光映亮了地窖角落,那里立着一面等人高的青铜镜,镜框上缠满了同样的暗红色丝线。
镜面如水般波动,映出的不是地窖景象,而是一座巨大的青铜门,门上盘踞着九头蛇相柳的浮雕,蛇眼正缓缓睁开......
\"在那!\"
秦兵的吼声在密闭的地窖里回荡。子奚反手掷出三枚铜钱,那是他从乐宫带出来的禹王锁蛟镜碎片,铜钱在空中划出三道弧光,精准地击中青铜镜框。
\"铮!\"
镜面剧烈震荡,波纹中突然伸出无数青铜色的手臂,抓住最近的秦兵就往里拖。惨叫声中,子奚趁机撞开地窖另一侧的暗门,冲进一条狭窄的甬道。身后传来镜面破碎的巨响,紧接着是液体泼洒的声音,是那些秦兵的血溅在竹简上,瞬间激活了韩非的血咒。
竹简上的符文活了,像无数血虫般爬满墙壁,所过之处砖石腐蚀,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青铜齿轮。整个简库开始震动,仿佛某种沉睡的机械巨兽正在苏醒。
子奚在甬道中狂奔,袖袋里的青铜脉纹丝突然发烫,烫穿布料烙在手臂上。他咬牙扯出那团丝线,发现它正自动编织成一张微缩的星图,与守吏后颈的刺青一模一样,只是多了条蜿蜒的红线,指向咸阳城外某个方位。
\"李斯的别院......\"
他认出了那个位置。吕不韦倒台后,李斯接手了他的部分密档,那里一定藏着更多线索。但时间不多了,鱼鳞上的海图已经模糊到几乎看不见,左臂的青铜化已经蔓延到锁骨,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刀子在刮肺叶。
冲出甬道的瞬间,子奚撞进了一片刺眼的阳光里。咸阳城依旧熙熙攘攘,小贩的吆喝声、车轮的辘辘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地窖里的恐怖从未发生。只有他知道,那些看似普通的竹简中,藏着足以颠覆人间的秘密。
街角一个卖麦芽糖的老汉正敲着铜锣招揽生意。子奚走过时,铜锣的倒影里突然闪过共工玄女的脸,她戴着陨铁头饰红唇弯成讥诮的弧度:\"找到门又如何?你连自己是谁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