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妍整个大一除了上课、练琴、练歌,就是在打零工。
便利店、洋快餐店这些兼职一个小时也就是十几块钱,且都不是长久之计。海城是一线城市也是旅游城市,流动人口特别多。景妍想自己创业,正好暑假一个多月自己可以全职做,积累出经验开学后再雇人。做成了,那就是天天进钱了。
丁姨有一门祖传的手艺,就是做手工肉肠。景妍和她在别墅区做小时工时给雇主做过,雇主啧啧称赞,还出钱让她们做了很多分给邻居和朋友。后来,雇主干脆就让想吃肉肠的人加景妍微信,直接售卖。景妍和丁姨还真是小挣了一笔。
景妍想开个烤肠店。闹市区来来往往都是流动的人口,一两根烤肠、一瓶饮料都是带走吃,也不需要配备座椅,几平米的地方就够用。
丁姨儿子和儿媳妇在泰国盘了个小中餐馆,一个后厨,一个大堂,刚生孩子忙不过来,让她过去帮着照看孩子。丁姨出国前非让景妍住到她家里,明着说让她帮着看房子,其实还是想景妍在她这里住得舒服些,毕竟不用几个人挤一个房间。在外面打工的时候可以自己带饭,不用天天吃外卖,省钱不说对身体也好。
景妍把做烤肠店的想法和丁姨说了,丁姨很支持她。
“景妍,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也相信你一定能成功。房子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钱不够阿姨还有一些。就是你不能太累,身体最要紧。还有,千万不能耽误学业。”
景妍哽咽了,这么多年丁姨就像她亲生父母一样的存在。分明没有血缘关系,却比亲人还要掏心掏肺、殚精竭虑。
景妍有时候会幻想自己父母的样子,可是再好也就是丁姨这样了。如果没有丁姨,自己可能都没有机会上大学,也不可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唱歌、弹钢琴。可能像孤儿院里其他的孩子一样早早就开始打工,也可能埋没天赋上一个普通的大学。
所以,就算为了丁姨,她也要努力,也要成功。
景妍找好了档口,是一个老房子的一楼,房主把阳台搞成了一个小门面,才五、六平,刚好够放一个冰箱和一个烤肠的设备。上家是做煎饼果子的,没有太大的油烟,店面很干净。档口就在商业步行街去海边的必经之路上,离丁姨家两站地,她很满意。
谈好了租金,签了合同,交了订金,押一付三,景妍就开始着手简单装修、购买设备和原材料,办理营业执照和各种手续。打算7月28日就正式营业。
没有帮手,什么事都要一个人张罗,景妍忙得是不亦乐乎。
丁姨的小房子里晾满了景妍熬夜做的香肠,她太累了,衣服都没脱,坐在沙发上睡着了。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她惊醒,摸出手机一看,备注是“店面房东大姐”。
景妍莫名的心头一紧,四点半,这么早房东会有什么事找她?
赶紧接听,电话那头传来哭声:“景妍吗?是我,租给你店面的
大姐。我老公今早四点突发脑溢血……我现在在医院,他还在抢救……你能不能提前给我几个月房租,我实在凑不到钱了……就两万、两万,我给你免一个月房租行不行……”
电话那头的大姐急得呜呜哭,语无伦次。
“大姐,你别急。你知道我是一个穷学生,我没有那么多钱。”她为难地说道。
“景妍,你救救命吧。亲戚朋友我都借遍了,还差几万……你就给我凑两万……那是救我老公的一条命啊……”
景妍咬了咬牙,快速地算了算自己那点财产,“我尽量给你凑,两万我肯定是凑不上,一万行吗?一会儿微信转给你。”
房东大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行,那你快点啊。谢谢你了,景妍。”
景妍在银行的App和微信、支付宝里翻来翻去,的确只能凑出一万块。她用微信转给房东大姐,备注“祝大哥早日康复。”大姐快到中午才回:“谢谢你,景妍。我给你免一个月房租。”
千算万算,预算还是要超支了。毕竟是第一次开店,很多想不到的花钱的地方。何况还出了这么个事。
景妍压根就没打算向丁姨开口,明宇哥在泰国打工多年,攒下的钱刚够盘下饭店,小孙子又刚出生,他们一家用钱的地方更多。
她选择了网贷。
这家网贷公司她听说过,以前在便利店做兼职时的同事向这家公司借过钱,半年就还完了,虽然还的钱有点多,为了应急也没办法。
景妍算得好好的,一万块钱借半年也就多还几千块钱。这几天试营业,生意还不错,马上旅游旺季就到了,生意好起来后,她一个月也就还上了。再说房东大姐还给她免了一个月房租呢,大差不差。
没想到,才一个月她的一万元贷款就变成五百五十万的负债。
景妍知道自己遇到了“套路贷”,这就不是一家正规的贷款公司。
想了一夜,算了一夜,她决定天亮直接去贷款公司,躲也没用。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她都这样了,难道还有什么退路吗?。
做了决定后,天已经蒙蒙亮,景妍睡着了。
几个穿着黑西服的男人紧紧地追着景妍,试图要抓住她,她拼命地往楼下跑,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景妍大喊一声,从梦中醒来,一身的汗。
已经八点多了。
她倒了一大杯凉白开,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去,不由得叹了一口长气。这要开始的新的一天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翻了翻冰箱,只有前一天剩下的米饭、几个鸡蛋和三分之一根胡萝卜。这几天忙得都没有来得及买菜。昨天一天她也是米饭泡着开水,放了点蒜蓉辣酱凑合了三顿。垃圾桶里被翻了面的辣酱袋像哭了的小丑,七扭八歪。对,昨晚辣酱袋也被她用米饭水涮干净了。
景妍煮了一根肠,和胡萝卜一起切成小块,破天荒地打了三个鸡蛋,炒了一大碗蛋炒饭。
要吃饱,不然哪有力气和恶势力做斗争?
吃了几口,景妍吃不下去了,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哭了一会儿,她把剩下的蛋炒饭盛到保鲜盒里,扣好盖子。又把保温杯装满凉白开,和保鲜盒、手机、门钥匙一起放到白色帆布手拎袋里。
景妍用凉水洗了脸,简单地抹了点润肤霜,扎了个丸子头,换上白色t恤和牛仔裤、帆布鞋,准备出门。门口鞋柜处有个全身镜,景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咧开嘴笑了笑,高举右手,大喊一声:“景妍,加油,Fighting!”
出门后,她又返身回来,把以前买的防狼喷雾和防叮水放进帆布袋里,毅然决然下了楼。
如果知道接下来的这一天会让她的人生有什么的巨变,也许景妍不会出这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