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直指泉水的归属,意图明晃晃。
周正毅没劝,反倒放任大家按这个思路继续刨问。
徐天心底暗自冷笑,知道这些当官的基本套路——一见面就琢磨变着花样摘自己便宜。
“领导,我们北大荒的确在山缝里找到一股泉水,实际出水量不大,也就是老天赏饭,刚够村里日常喝。真要说能产多少粮,那靠的还是咱们带头挖地和乌苏里人的经验配方。如果县里真想学本事,法子都能交,咱们无保留分享,就怕合适不合适罢了。”
他一句话直接分割了“泉水”与“经验”,该隐的守住了底线,只把办法拿出来。
可一眼看得出,对面的副主任对这卸力方式压根儿就没买账,还想接着往下抠。
周正毅见状,忽然打断:“徐天这觉悟可以!大家学习好的做法,县里能推广的就得推。但眼下旱情严重,整体缺粮,单靠教学有一段距离——”
他换了个说法,把话引到了粮食分配。
“具体说,你们北大荒的仓库总没空着?全县都困难,急需补给,你看是不是能分出点粮,帮助那些情况实在撑不住的小村子?”
这话变得直接,是明着要粮了。
而且口气不小,好像北大荒的粮食是白来的一样。
徐天还没开口,他身后的乌兰冷哼了一声。
“我们北大荒的粮食,是族人和村民们一颗汗珠摔八瓣换来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凭什么要给别人?”
乌兰性子直,眼里容不下沙子,当场就顶了回去。
周正毅的脸沉了下来,办公室的气氛也一下子紧张起来。
武装部的张部长重重咳了一声:“这位女同志,注意你的话!”
“支援灾区是每个公民该尽的义务,不是条件交换!”
徐天抬手,示意乌兰别急。
他看着周正毅,慢慢开口:“周县令,张部长,各位领导。我们北大荒的村民,也是受灾群众。我们的粮食,也只够糊口。要是县里真有困难,我们可以勒紧裤腰带,挤出一些来支援。但数量有限,帮不了太大的忙,怕是解决不了大问题。”
他顿了顿,继续说:“而且,据我所知,县里的粮仓不是没有存粮。刘一山倒台后,从他家里抄出来的粮食就不少。还有供销社的账,要是仔细查查,怕是能挖出更多的粮食。”
这话一出,周正毅和那几个负责人的脸色都变了。
徐天这是在暗示他们对刘一山的事没处理干净,甚至可能有人偷偷捞好处。
办公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气氛特别凝重。
周正毅深深地看了徐天一眼,这年轻人比他想的还难对付。
不但软硬不吃,还敢反过来将他们的军。
“徐天同志,有些话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周正毅语气严肃。
“刘一山的案子,县里正在严查,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贪污的人。至于粮仓的存粮,确实有一些,但要先保证县城机关和重要部门的供应,能拿出来救灾的,实在不多。”
这话说的挺好听,但也暴露了他们的真实想法:先保机关,老百姓的死活靠后。
徐天心里明白了,想从他们手里弄出粮食,难。
“既然这样,那支援灾区的事,我们北大荒也只能尽力而为了。不过,”徐天话锋一转,“给吃的,不如教他们怎么找吃的。我们北大荒愿意组织人手,把我们的抗旱耕作经验,还有在山林里找吃的找水的法子,教给其他村子。只要大家都能动起来,自己救自己,总能熬过这场灾。”
周正毅眼神闪了闪,在琢磨徐天的提议。
传授经验,县里不用出多少东西,还能在名义上弄出点成绩。
但这么一来,北大荒的影响力肯定会更大。
这对他这个新上任的县令来说,不一定是好事。
“徐天同志的提议很好,这精神值得表扬。”周正毅想了想说。
“具体怎么做,我们还要研究一下。今天就先谈到这儿。你们大老远来的,也辛苦了,先去招待所休息。等我们研究出方案,再通知你们。”
这是典型的官场拖延法子。
徐天也没点破,起身说:“那我们就等周县令的好消息了。”
说完,带着乌兰他们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徐天离开的背影,周正毅眉头紧锁。
旁边那个管农业的副主任忍不住说:“县长,这徐天也太不知好歹了!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就敢跟我们摆谱!依我看,就该给他点厉害尝尝,让他知道谁才是这儿说了算的!”
武装部的张部长也沉声说:“这个徐天,还有他带来的那些乌苏里部的人,都不是好惹的。特别是那些乌苏里人,野得很,不好管,留在县里始终是个麻烦。”
周正毅摆了摆手,打断他们的话。
“你们都小看这个徐天了。”
“他不是个简单的乡下粗人,这人有勇有谋,还有自己的底牌。”
“想轻易对付他,没那么容易。”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沉起来。
“不过,他既然来了县城,就由不得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传我的话,让招待所那边好好招待他们。”
“另外,派人盯紧北大荒和乌苏里部的动静,一有不对劲,马上汇报。”
“我倒要看看,这个徐天到底有多大本事。”
刘干事领着徐天一行人来到县政府招待所。
招待所条件简陋,房间也不多。
刘干事给他们安排了几个挨着的房间,就匆匆走了,连句客套话都懒得多说。
王富贵看着简陋的房间和刘干事那怠慢的态度,气不打一处来。
“徐先生,这哪是招待,分明就是把我们看起来了!我看这周县令,就没安好心!”
徐天检查了一下房间,窗户外面好像有人影晃动,明显是被监视了。
“王老板别急。”徐天挺平静。
“周县令想试试我们的底,就让他试好了。”
“正好,我们也趁这个机会,看看这县城里还有哪些乱七八糟的人。”
乌兰冷冷地说:“要是他们敢乱来,我不介意让他们尝尝乌苏里部弯刀的厉害。”
徐天示意她冷静:“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我们这次来是客,客随主便,不过,要是主人不怀好意,那我们这些当客人的,也不能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