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过,周南紧了紧衣服。
初春的北凉,乍暖还寒。
晋级为智武勇,有三年观察期,当然先解决温饱,得考上大学才行,先解决温饱吧。
他去了粮站看是否有活干,过了仓库瞟了一眼,空空如也;后院门开着,九平柴新得还有油漆味,当然也是空的。
周南推开绿漆宿舍门,两张床也都空的。张永福回家去了,他的床除了堆着一堆数学书,很整齐。
死党不在,他看了眼自己简洁到缺一不可的床,挥袖拉上了门,都在平凡的日子里拼命挣扎,不如去看河畔繁花。
长椅上已经坐了个人,周南并没去挤,从今早开始,他心境有了很大的变化,他不想进入任何无谓之争。
这会儿他发现直升机仿生蜻蜓,蜻蜓的翅膀在太阳下是七彩偏红的。也发现玉兰花红色偏粉的最好看,河对岸就有一株。
一名束起高马尾的杏黄裙女子,攀上歪向河面的玉兰树。那树冠开满粉色的花朵,远远就能闻见清香,同那哗啦啦的河流融为一首绝美的抒情诗。
当她纤纤玉手去摘那铃铛般的花朵时,她半张粉唇,睫如蝶翼的眼睛笑了,周南也笑了,他第一次发现女子是动人的。
她摘到了,但她滑落了。
周南眼眸里闪过一缕杏黄,还有空中缓缓散落的9片粉色花瓣,落花流水人去也!他腿和手臂直接蓄力。
“有人落水了!救人!”河畔围着各种表情的脸。
周南长腿助跑,顺流狂奔,起跳空翻,跳入站稳,张开双臂。
水流湍急,河床带斜坡让杏黄裙倒插着冲击下来,周南来不及想双手自女子腋部插入,直接贴背抱住,没在意手心里的温柔。
冲击力和惯性让两人都仰面朝天,同时被吹走了。
周南曾练过游泳。他双脚多次轻点河堤河床下的石块,此刻他有点紧张但绝对不慌。很快两人降速了,周南站稳后瞅中岸边歪脖柳树准备游过去。
“转过来,双手勾住我的脖子,不然我没手可用。”
“谢谢哥哥!”
那女子转过身来,看到周南雕刻般棱角分明的侧脸,剑眉斜插入鬓角,鼻梁高挺如峻峰。她心一颤打了个摆子,本能地搂住周南的脖子,轻轻侧过脸去,惊恐减少,慌乱又添一半。
“终于到岸边了,我推你上去,要碰到屁股,声明我从不占别人便宜。”
“好勇敢的哥哥,碰吧!你刚都捏了……”她说的话自己都听不见。
女子双臂滑落,卸去惊恐和慌乱,收了收修长的美腿,勾着头温柔地转过身去,脸分明红了。
当周南提着两只淌水的黄胶鞋站直,人愣住了:女子的刘海贴着额头在滴水,宛若星辰的大眼睛被羞涩弥漫,肌肤如雪,玉鼻微翘,粉唇喜感,酒窝浅浅,水灵到全身都在滴水。
“多个妹妹挺好的,我妈都没给我生个妹妹。”周南嘀咕一声,顺手劈下一丛枝丫扛在肩上。
“走吧!傻瓜,去粮站换衣服,我的宿舍。”
“嗯……”
杏黄裙和尾巴一样跟着周南,近一米七大个光着脚啪塔啪塔丝毫没落下,也许他扛着一丛粉玉兰的缘故吧。
周南把杏黄裙女子让进房里,给了双拖鞋,一件基本完好的体恤,一套不新的运动服,“穿我的衣服,很干净的,你听我唱歌就知道我近了还是远了。”
门从外面关上了,有独特柔和、温暖感的嗓音唱着“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走远。
门开了,散开秀发的小脑袋探出来,左顾右盼。大门一侧手插兜里,身上滴水的高个子俊少年转过身,顿了顿,朝她走来,步履踩着节点,同她的心共振。
女子说了句谢谢,脸红着就跑了,一双大拖鞋啪塔啪塔响,扛着一枝花,宽大的衣服在风中飘摇。
周南自己换衣服时挠了挠头,床头晾着一件裙子,一件上面有大嘴猴的二分裤,一副特大号不透光眼镜,床头插一支粉色的花。
一阵风,门咯吱一响,他杀伐果断,一把卷起女子衣物塞进床底。
这事办得,连人家名字都没问……上次起码知道人家姓秦。
上一世,也是玉兰树,有女子摘花落水,他一个猛子扎下去,一顿狗刨,呛得肺都快炸了,但还是捞出来了,女子说了声谢谢就走了。
那女子的家人来邀请他吃饭,男人姓秦,开豪车,把他拉到一个酒店,让他点菜,他坚持点了碗炒面。
男子面露难色,但还是满足了他,给了他一包绿盒大熊猫。让他提要求,他伸出三个半指头说三百五,男子直接抽了十张。
他没后悔要少,因为那时候月工资二百五的人很多,而当时高中学费需要三百四,他甚至很感激秦姓男子。至于后来,就没后来了。
第二天,一辆虎头奔缓缓而来,停在粮站门口。
周南丢下麻袋,想看看豪车,这个年代奔驰S320是顶级的存在,没个大几十万拿不下的。
前后车门都开了,前门走下个寸头中年人,很英武,儒雅中带着玩世不恭;后门一个大袋子先伸出来,上面是小燕子头顶着大牡丹旗头红衣剧照,随后探出个高马尾大眼睛浅酒窝女子。
“你好,我姓秦—秦卫东,专程来感谢你,感谢你救了我家秦若水,我想邀请你喝点茶。”男子上前伸出双手,用力握住周南的手。
秦若水~弱水三千?!,“秦叔叔您好!我叫周南,吃饭没问题,喝茶我怕怕,虽然不为官。”
女子则朝周南眨巴了几下眼睛,春笋般手指了指绿油漆门,笑而不语,只有高立的马尾,开心地晃来晃去。
周南朝宿舍努了努嘴。
她默契地跑了进去。
“周南,走吧,吃个便饭,一会送你回来。”
“是的,耽误不了多久,我们坐坐就好。”秦若水帮腔道。
北凉湿地公园旁,汉武雄风酒店。
“秦叔,我就吃碗炒面条,别的真不要。”周南吃饭非常简单,从不把时间浪费在吃饭上,再说上次不就这么说的嘛,要高度还原。
秦卫东挠了挠头,后悔让周南先点菜,他耐心解释这里不卖面条,最后自己做主点了六菜一汤,并且是招牌菜。
“喝点酒吗?”
“不,我不抽烟……”周南嘴里啃着根排骨乱回道。
“哈哈哈!”三人都笑了,气氛轻松很多。
周南放下筷子,秦若水停止了夹菜,因为按照惯例,秦叔要说点什么。
“我是秦若水二爸,她爸妈都在国外,你的救命之恩我们感激不尽,首先联系电视台,给你个‘见义勇为’的荣誉,以后也许用得着,你看妥吗?还有这里是一点俗物,你可以拿着买点喜欢的的东西;最后你有困难就知会一声,我们全力以赴。”
秦卫东推过来一个红包,目测有二寸厚,周南脑子迅速复盘了一下——上次自己粗鄙了,求和给是两个维度。
“秦叔,本事不到我回家练去,靠荣誉加成是不公的,有没有都心累;红包收了心里别扭,您觉得我唯利是图,我觉得自己善意被贱卖,不带劲;这样,这红包您全当我存您那里的,等我没饭吃,您管我几顿饭怎样?”
“好小子,叔叔认你这个兄弟了,来抽烟。”秦卫东硬塞给周南绿盒大熊猫一整包。然后弹出自己的华子发了一根,周南推了推火,让秦卫东先点。
“是忘年交,不能是兄弟……”秦若水补充道。
“哦!”
“哦!”
秦卫东率先打破寂静,“周南,抽完这包就戒了,作为朋友希望你这生都不要抽烟。”。
“好的秦叔,我答应你,我见你敬烟我双手接了,对了,饭钱你开了,我身上只有7块,好像不够。”周南没敢掏泡水的三张纸币,不是少而是皱,掏出来寒碜。
“孩子你说什么呢!怎能让你开,你和若水再多吃点菜,不够直接给吧台说,我去给车加点油。”
余下的两人沉默了一阵。
“你有哥哥吗?”周南吸了口烟。
“有的,昨天有了。”
“少来,都没见过你哥哥。”
“昨天就见了。”
“……”
周南不喜欢将复杂的问题简单化——说反了,他朝收银台望了好几眼,因为秦卫东直接走出去,并未付款,他拿手挠了挠松散的头发。
“这酒店是我二爸的。”
“……”
周南瞟了眼桌上吃了一半的菜道:“那我都不好意思打包了,嘿嘿,浪费!”
秦若水捂着嘴巴笑了一下,赶紧又将手放到桌上,有点忍俊不禁。
我又不叫好笑,秦卫东不知道在哪加油去了,怎么还没回来。
“你想不想再读点书?”秦若水偷瞄了一眼周南瘦削带点稚嫩的脸庞。
周南黑白分明的星眸看门外,注意力却在对面,欲盖弥彰,“我非常想参加高考,但需要同等学历证明,有点麻烦。”
“你学习可好?文还是理?”秦若水目光一亮。
“学习马马虎虎吧!我选文,我有约。”。
“真的?那你写作很好,我文章写得空洞无物,你能帮我吗?”秦若水饱含秋水地眼睛眯了一下,睫毛像盛开的花朵。
周南被单手托着下颌的秦若水盯得有点毛,他长睫毛两刷,星眸有点坏坏地道:“写好文章的关键是要走路,行万里路可满分。”
“嘿嘿,我很好骗的,不过我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