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沈砚蹲在马路对面的绿化带里,像个偷窥狂一样盯着那栋他曾经称之为“家”的别墅。
三个月了。
他现在的身份是个“死人”——法律上已经宣告死亡,社交圈里已经开过追悼会,连墓碑都立好了,就刻着“爱夫沈砚之墓”,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黑色幽默拉满。
“我要是真死了,估计得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把这行字抠掉。”沈砚啃着便利店买来的三明治,心想。
他现在的样子和“已故着名文物鉴赏家”半点不沾边——胡子拉碴,头发乱得像鸡窝,身上套着件皱巴巴的格子衬衫,脚上是地摊三十块一双的帆布鞋。唯一值钱的东西是口袋里那部二手手机,还是用搬砖三天挣的钱买的。
“沈教授,沦落至此啊。”他自嘲地笑了笑,三明治的蛋黄酱沾到了袖口,他也懒得擦。
远处,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驶入别墅区。沈砚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尽管他知道,车窗贴了防窥膜,里面的人根本看不见他。
车子停在了那栋熟悉的别墅前。
车门打开,一只踩着Jimmy choo高跟鞋的脚迈了出来。
林晚意。
沈砚的呼吸一滞。
(2)
她今天穿了一身黑,像是刚参加完谁的葬礼——哦,就是他的。
黑色连衣裙,黑色宽檐帽,连手上的皮手套都是黑的。只有嘴唇是红的,像一抹血,艳丽得刺眼。
沈砚眯起眼睛,看着她优雅地走向花园里的墓碑——他的墓碑。
那是林晚意坚持要立的,就在他们曾经一起种的那棵樱花树下。
“死了也得在我眼皮底下。”当时她这么说着,亲自选了墓碑的样式,甚至还让人刻上了二维码,扫进去是他俩的“恩爱合照集锦”。
沈砚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荒谬。
他看着她站在墓碑前,从手包里拿出一瓶红酒和一只高脚杯。
“82年的拉菲,你以前最爱喝的。”她对着墓碑说话,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沈砚太熟悉她的口型了。
她倒了一杯,轻轻放在墓碑前。
“玩够了吗?”她晃了晃酒杯,红唇勾起,“玩够了就回家。”
草。
沈砚差点把剩下的三明治捏成渣。
她根本不信他死了。
或者说,她根本不允许他死。
(3)
三个月前的那场“自杀”戏码,他自认为演得天衣无缝。
他特意选了林晚意最讨厌的江边,留下外套和遗书,甚至还往江里扔了块手表——那是她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表盘背面刻着她某个情人的名字缩写。
警方打捞了三天,最后宣布“尸体未找到,推定死亡”。
林晚意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掉。
她在追悼会上穿着红色礼服,举着香槟对来宾说:“我丈夫最爱热闹了,大家今天一定要尽兴。”
当晚,她就派人把沈砚所有的研究资料和收藏品都搬进了地下室,然后换了门锁。
像是在等谁回来开锁似的。
(4)
阳光下的林晚意美得惊心动魄,黑裙衬得她皮肤冷白,像是从什么哥特小说里走出来的病娇女主角。
沈砚看得入神,直到一只麻雀突然落在面前的灌木丛上,扑棱棱的声响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等他再抬头时,林晚意已经不见了。
墓碑前只剩下那杯红酒,在阳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
沈砚松了口气,却又莫名有点失落。
“我在期待什么?”他自嘲地笑了笑,“难道指望她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咔嚓”一声——
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沈砚浑身一僵。
(5)
“先生,要买花吗?”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沈砚回头,看见一个背着花篮的小女孩,篮子里是几束蔫了吧唧的玫瑰。
“不...不用了。”他松了口气,摆摆手。
小女孩却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您长得好像那个死掉的教授!”
沈砚:“......”
“我奶奶可喜欢他了,家里还有他鉴宝节目的录像带呢。”小女孩自顾自地说着,“可惜死得太早了,奶奶说肯定是被他老婆害死的。”
沈砚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小孩子别乱说话。”他压低声音,“那个...他老婆很漂亮的。”
“漂亮有什么用?”小女孩撇撇嘴,“我奶奶说,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沈砚突然很想见见这位“奶奶”。
(6)
打发走小女孩后,沈砚决定离开。
他最后看了一眼别墅,二楼的窗帘微微晃动——那里站着一个人影,正静静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
沈砚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永别了,疯子。”**
他在心里轻声说,然后迈开步子,彻底融入了熙攘的人群。
(7)
别墅里,林晚意放下望远镜,拿起手机。
“找到他了。”她对着电话那头说,指尖轻轻摩挲着窗框,“别惊动他,我要看看,我的小老鼠还能跑到哪儿去。”
她转身走向衣帽间,从最底层的抽屉里取出一本相册。
翻开第一页,是沈砚大学时的照片,青涩又干净。
“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她轻笑着,用指甲在照片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窗外,风吹过樱花树,墓碑前的红酒泛起一圈涟漪,像是一个无声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