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手下天元吗？老头子我真是被小瞧了呢。”葛利奇摸着自己白花花的胡子，轻笑道。
“要你管啊，到你了，赶紧结束还有正事要做呢。”
莱伊从棋盒里接着拿出一枚黑棋，白了葛利奇一眼。
仔细想想，自己确实很久没来拜访这位采用放养式教育的师父，老头子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后辈又不愿意来王都。或许他每天的唯一的期盼便是能有人陪他说说话吧。
莱伊不是不能理解，他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则很诚实地拿来棋盘放在茶几上。
“老夫听说了，是陛下的事吧。”葛利奇拿起一颗白棋，下在了左下角的星位上。
“你知道了？我还以为你退休了属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类型。”莱伊抬起头看了葛利奇一眼，解释道：“因为我在医疗院的时候你从来没管过我。”
“老夫这是...”
葛利奇话说一半，莱伊抬手打断了他。“得了吧，老一套的说辞，容易勾起我不好的回忆。”
“年轻人听不得老头子我唠叨，能理解能理解。”
葛利奇下完棋，又到了莱伊的回合。
本意是让老头子高兴高兴的棋局，输赢他并不在乎。在随手下了一棋后，莱伊问道：“要不要找个人陪陪你？我看这屋子这么大，你一个人住怪可惜的。”
“老头子我孤独惯了，平时养养花，看看书，清闲自在。再说了，老夫愿意的话这件事还轮得到你做。”葛利奇说完，又反问莱伊。
“别管我了，你呢？最近还好吗？”
“我要是有你这么悠闲就好了，一天天忙得人都要散架了，哪有时间像现在这样躺在沙发上跟你下着棋。”
水魔法能治愈肉体上的伤痛，精神上的疲劳却只能依靠人的自愈，更别说是处理公务这种脑力工作。
坐在那个位置，每一个决定所牵扯的都不仅仅关乎自己，经济、民生...一件接着一件的麻烦事接踵而至，带来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
莱伊自嘲地笑了笑，“下面的人总是会拼了命地往上挤，挤得头破血流也想让自己尝尝权力的滋味，坐在他们想得到的位置上的我，反而嫌弃起来了。真是嘲讽。”
“坐在你位置上的人未必能有你的成就，不，老夫想是一定没有。”
“我就当老头子你是在夸我咯。”莱伊挑了挑眉，及时中止了这个话题。“其实我自己也明白，很多的事没必要去尽心尽力，但我的良知不允许，如果这是所谓的命运，那我认输。”
莱伊瞅了一眼逐渐被填满的棋盘，示意葛利奇到他的回合。
但葛利奇却摇了摇头，说道：“胜负已定了，你输了。”
听到葛利奇的话，莱伊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说道：“什么？”
“我承认老头子你有点优势，不过凭借这点优势就认为自己赢定了是不是太自大了点？”
“不不不，赢棋有时候不在棋盘内，棋盘外也能战胜对手。”葛利奇指着被莱伊吃掉的白子，它静静地躺在茶几面上。“吃掉的棋子必须放在棋盖上，这是规则哦。”
“哈？有这规则你怎么不早点说，这颗棋我几分钟前就吃掉了吧！”
“这...老夫也是才想起来...”
“我管这管那的，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莱伊从棋盒里拿出一枚黑子。“老头子你还下不下，你不下就当罚你两目了。”
“两目？！你直接判老夫输得了。”
“这个棋面，你赢个两目不是轻轻松松？”莱伊打趣道，葛利奇见状故意咳了两声。
“那个，莱伊啊，你今年也不小了，有没有看上的姑娘啊？什么时候结个婚，生个娃玩玩啊？”
“老头子你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那老夫就说点正经的吧。”葛利奇这句话并不像开玩笑的语气，莱伊闻言，神色也凝重了起来。
“在卡洛特奉贤人会之命通知你之前，他也曾私底下找过老夫，希望让我去查一查陛下和其他王室成员的病因。”
“查不出来吗？”
“没错，如果依照常规的治愈思路，借用水元素玛娜检查身体，是查不出病因的，类似的事，治疗院做过无数遍了。”话锋一转，葛利奇接着说道。
“身体不会无缘无故地产生问题，它会对某种变化做出反应，这种变化不一定来自体内，在其他层面上的变化也会导致‘疾病’的产生。”
“可是……已经排除魔法、咒术之类的可能性了。所谓的其他层面指的是什么？”莱伊问道。
葛利奇没有急着告诉他答案，而是跟莱伊说了一段往事。
“大约在十年前，治疗院里的一位治愈师接受了苏文家的委托，前往聘可塔特治疗一位天生不会说话的病人。
病人是苏文家的小儿子，奥托.苏文。用水魔法检查过的身体显示一切正常，身体不存在任何的缺陷，病人也不像因为智力障碍而导致的语言障碍。
好像没有任何原因一样，要归结也只能归结于命运这种悬乎的东西，命运愚弄了他，剥夺了他言语的能力。
那名治愈师对此束手无策，如数退还了委托费用，从聘可塔特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和我说了这件事。
起初，老夫也很纳闷，不存在病因的疾病怎么可能存在，一定是某种水魔法‘看不见’的东西在作祟。顺着这个思路去想，轻而易举地便会得到一个答案。”
葛利奇竖起两根手指头，一个字一个字的揭示答案。
“灵魂。
人是由肉体和灵魂两部分组成的，水魔法只能探查肉体上存在的问题，如果存在某种东西对一个人的灵魂造成了影响，那么检测不出来问题再正常不过了。
后来，老夫在比较偏的书上了解到，言灵加护的拥有者在小时候，因为理解不了言语所带的含义，普遍出现了不会说话的症状。
谜底就此揭开，加护是人与生俱来的馈赠，灵魂层面的祝福影响到身体，造成了没有病因的假象。”
吸收完葛利奇话中庞大的信息量，莱伊缓缓开口。“所以，老头子你是怀疑陛下和其他的王室成员们，在灵魂上被人‘下咒’了。”
“事实如何老夫无可得知，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拥有看破灵魂能力的你而言，不是手到擒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