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穆岁安早早起身,欲去秦王府探望乔棠。
昨夜她连打几个喷嚏,原以为是吹风感染风邪,但晨起依旧精神奕奕。
于是乎,她心中了然,肯定是又有人在背后咒骂她了……
“安安,我们须往郑国公府一趟。”
蔺聿珩一边为穆岁安梳妆更衣,一边温柔似水地开口。
“老郑国公夫人是母亲的舅母,如今骤然离世,我们身为晚辈,理应前去祭拜一下。”
说着,他稍稍后退半步,细细打量着身着一袭洁白素衣的妻子。
青丝高绾,未施粉黛,却依然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面不妆而艳。
“……”穆岁安傲然转身,“瞧你这没出息的样,本姑娘貌美如花,你真是捡到宝贝了。”
“为夫喜获世间至宝……”蔺聿珩轻揽着妻子的腰身,往膳厅走去。
“夫君……”穆岁安脚步稍顿,徐徐转过身来,轻轻勾一下蔺聿珩的腰带。
“夫君……”她鼓着脸颊,面上神色稍显不自在,微微低垂下头。
“你有空多回去看看你娘……无论长公主对我怎样,但对你这个儿子绝对是无话可说。”
话音未落,穆岁安迅速转身,头也不回地步出内室。
她固然不喜欢昭阳长公主,但也绝不会阻止郡王爷行孝道。
闻言,蔺聿珩微微一怔,待他反应过来之后,赶忙追上前去,紧紧握住妻子的手。
“多谢夫人体谅……”他柔声回应。
想必是妻子见母亲形容憔悴,从而不计前嫌,特意提醒他回去探望。
“你不要自作多情!我是不会与长公主和睦相处的!”穆岁安边走边说。
“阿爹快入京了,到时候我要回去和阿爹住……咱们就各回各家,你不许来烦我啊!”
她和棠棠说好了,要一起回去住!
“什么?”蔺聿珩似未听清,难以置信地反问道,“各回各家?”
“安安……我们是夫妻,此处才是你真正的家!即便你想回穆府暂住,那也必须带上我!”
向来温柔淡定的男人,此刻着急忙慌地拉着妻子,语气显得格外焦急。
“安安,你可有牢记在心?”
“女婿如同半子,我至今尚未拜见岳父大人,自当在其膝下略尽孝道。”
蔺聿珩见妻子对他视若无睹,当即长臂一伸,将其紧紧揽入自己怀中。
“安安,我早已备好佳酿,届时定要与岳父大人一醉方休!”
“呵!”穆岁安白了他一眼,“阿爹喝酒都是直接抱坛痛饮,吃饭用盆大口大口地刨。”
“郡王爷,就你……”
她挑了挑眉,无辜的大眼睛里清晰地传达了两个字——行吗?
堂堂八尺男儿,喝酒用精致小巧的白玉酒杯,半晌方抿一口,嘴唇似乎都没有沾湿。
吃饭的碗也就巴掌大,每顿一碗饭加半碗汤,便说吃饱喝足了。
说真的,那一丢丢饭菜,还不够阿爹塞牙缝的呢!
她的饭量只能算是一般般,每顿还至少得三碗起步,再加上两碗汤羹!
蔺聿珩:“……”
“我改不行吗——即刻让管家去定制几个大碗,还是纯金打造的那种!”
他绝非有意约束妻子用膳,实乃妻子习惯快速进食,犹如身处战场,进食注重速度。
然而,长此以往,这种饮食习惯着实于身体不利,尤以脾胃为甚。
此外,京中与山寨不同,膳后还会有各式各样的点心与香茗……
“夫君,多吃点儿哦……”穆岁安幽幽提醒道,“阿爹会与你比力气的。”
“走吧,待用完早膳之后,我们先去隔壁祭拜,再去秦王府看棠棠。”
说罢,穆岁安伸了个懒腰,双手负在身后,大摇大摆地步入膳厅中。
白衣飘飘的小姑娘,这副模样恰似一个潇洒不羁的山大王。
“……”蔺聿珩只得乖乖跟上前去。
比试力气?岳父大人怎么不与他比试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呢?
无妨!他暗自给自己鼓劲,他还有金山银山,岳父素喜金银……
辰时将至,穆岁安与蔺聿珩抵达位于临安郡王府左侧的郑国公府。
令二人感到惊诧的是,昨日身子受损的郑华英,竟也同时现身于此。
穆岁安自认武功高强,当初中药之后又服用解毒丹……但依旧在榻上躺了整整一日。
那种感觉就像是——身体从里到外都被掏空了,完全爬不起来。
“表哥……表嫂……”
郑华英在婢女的搀扶下,缓步行至蔺聿珩与穆岁安跟前,轻唤一声。
其声异常嘶哑,令人难以听清。
她面色惨白,憔悴不堪,平素一双含情带笑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且微微肿起。
即便身侧有两位婢女的搀扶,但依旧可见她双腿的轻颤不止。
见此一幕,穆岁安佩服之至,打心眼里觉得郑华英好生厉害。
不仅是身体的忍耐性强,其心性更是非寻常人可与之相比……
“节哀。”蔺聿珩微微颔首,还是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
“……”穆岁安悄然移开视线,低声说了一句,“郑姑娘,还请节哀顺变。”
“表嫂……”郑华英哑声提醒,“今时不同往日,你应称呼我一声‘秦王妃’。”
“当然,私下如何都无所谓,你甚至可直呼其名,但是在外面……你还需谨遵宫规。”
她眸中噙着眼泪,声音嘶哑,即便身体不适,亦竭力维持着端庄仪态。
其言辞之间,对穆岁安既有着秦王妃的威严,却又不失对表嫂的敬重。
穆岁安紧抿双唇:“……”
说实话,郑华英这般模样,她真心感到困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冤枉了这位姑娘。
她勉强会洞察人心,但此刻着实看不出郑华英眼中有丝毫恶意。
“华英,恐怕有些话语,某些不懂规矩之人,根本不知其意。”
恰在此时,一道温柔婉转的女子声音自众人身后缓缓传来。
只见白衣素裹的郑国公夫人,亲自出府相迎,上前搀扶着郑华英。
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那句不屑之言,显然是在针对穆岁安。
“表舅母……”
蔺聿珩将穆岁安护在身后,面无表情地开口:“我的岳父大人——穆将军即将班师回朝……”
“表舅母,不知您是想让王静姝被施行腰斩还是凌迟处死?”
“或许下一个便是您的侄子……王老夫人年事已高,也差不多活够了吧?”
丢下这番隐含警告之语,蔺聿珩遂携穆岁安一同步入郑国公府。
“到时候……要不我将王静姝的心肝活活剜出来……给你做下酒菜?”
穆岁安恶从心起,冷不丁凑近郑国公夫人耳畔,阴恻恻地说了一句。
擦肩而过之际,她甚至还对着摇摇欲坠的妇人,悄悄做了个鬼脸。
“你……你们岂可如此……”郑国公夫人紧紧捂着胸口,几难出声。
“母亲,祭拜祖母要紧……”郑华英压低声音,稍作提醒。
这些对付后宅妾室的手段,于穆岁安而言,简直是百无一用!
唯有以柔克刚,方为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