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下……能够配合郑姑娘上演何等戏码？”
蔺聿珩强行压下心头的烦躁，耐下性子随口问了一句。
闻言，郑华英挺直肩背，直视着蔺聿珩的眼眸，目光却略有些许羞涩。
“昨日我对太后直言……华英自幼倾心表哥，此心不曾改变……对秦王仅有朋友之谊。”
有些话语虽难以启齿，然一旦真的宣之于口，便如释重负，不再觉得难堪或是羞涩。
“表哥，能否请你……在太后面前佯装对我有意，以助我度过此劫？”
言罢，郑华英微微福礼，似在向蔺聿珩施以自己的谢意。
显然，她虽觉得羞涩，但却不认为如此请求……是在强人所难。
毕竟整个京中，世家贵女诸多，但其中翘楚，非郑国公嫡长女莫属。
无论是在世人眼中，还是郑华英自己看来，她足以匹配任何男子，他们也难以对她无动于衷。
况且，这些年来，蔺聿珩对她一直是温润有礼，言辞中多有赞赏……
“郑姑娘，你向来聪慧……如今怎会说出此等荒诞之语？”蔺聿珩沉声道。
“难道你不知我已成亲？还是你对我夫人视若无睹？？”他紧接着质问。
“表哥……”郑华英赶忙解释，“我对你绝无他念，更不会打扰你们，这只是权宜之计！”
“太后所言，只要表哥亲口向她表明对我有情，她便成人之美！”
“表哥放心，即便太后赐婚，我也仅是占据虚名，与你做表面夫妻，或许无需多久……”
郑华英话语止住，不敢再言，但其话中深意却是不难理解。
太后年事已高，贵体不适，恐怕时日无多……届时再无人会逼迫于她。
“若是表哥担心表嫂误会，我可以亲自去向表嫂解释清楚……”
“你敢！”蔺聿珩忍无可忍，当即怒不可遏地喝断其言。
“郑华英，此事绝无可能！莫说你嫁与晋王，便是入当今陛下的后宫，又与我何干！”
“胆敢在我夫人面前搬弄是非，休怪我不顾念郑家情面！”
“慢走不送！”
话落，蔺聿珩拂袖而去，却被郑华英追上前，以身体阻拦住。
“表哥，太后亲口所言，只要表哥承认对我有情，便不让我嫁与晋王！”
“除了表哥，其他人都不可以！明明生路就在眼前，我岂可轻易放弃！”
素来端庄娴静的郑华英，此刻哭得梨花带雨，令人心生怜惜。
太后的软肋唯有一人，那便是昭阳长公主，爱屋及乌，所以才会格外宠爱临安郡王。
原本她只是孤注一掷，却未曾料到太后竟会提出如此要求。
不过是权宜之计，便可救她，表哥实在不应拒绝才是……
“绝无可能！”
丢下这冷冰冰的四个字，蔺聿珩便侧身离去，浑身散发着怒气与寒意。
“表哥……”
“郑姑娘……”白芍走上前，拦住郑华英的脚步，“公子已去上值，奴婢恭送您出府。”
“……“郑华英抬手拭去泪水，转头凝望着美轮美奂的临安郡王府。
表哥喜欢穆岁安，她自然知道。
然而，在她的理解之中，那种感情应当只是一种对新鲜事物的痴迷，终会慢慢淡去。
故而，她登门之前，虽觉此事有些难以启齿，但自信定会得偿所愿。
如今这般结局，究竟是她低估了那二人的感情，还是高估了自己在表哥心目中的地位？
难怪太后会提出这个要求，且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
“郑姑娘，秦王殿下有请。”太监的阴柔之声，打断了郑华英的思绪。
“好……”郑华英低低应了一声。
有些事，是该与秦王说清楚了……
一炷香后，幽静雅致的湖畔，一艘画舫在湖面上缓缓行进。
秦王端坐于画舫中，将一杯清香四溢的花茶，轻轻放于郑华英面前。
“你若不愿嫁与晋王，本王可设法助你脱困，再不济还有母后。”
“不知秦王殿下有何良策？”郑华英端起茶盏，未曾抬头，低声反问道。
秦王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淡淡的声音响起：“本王可向父皇请旨，迎娶你为正妃。”
“无论本王能活几载，你可随时选择和离，届时本王愿以家财相赠，保你余生顺遂。”
一袭白衣的秦王，无论何时，似乎永远都是一副看透生死的模样。
说话之际，他的脸上不见丝毫情绪的波动，声音比这湖面还要平静几分。
闻听此言，郑华英轻轻摇头，抬眸凝视着秦王，面露泫然欲泣之态。
“秦王殿下……是华英不好，有负您多年厚爱，只可惜我们此生无缘……”
“郑姑娘，本王帮你，只是感谢你多年陪伴。”秦王轻笑着出言打断。
“郑姑娘对表哥有情，却无奈困于家族使命，这才伴于本王左右，本王又何尝不是如此？”
“如今大局已定，本王终于可以随心所欲，郑姑娘亦不必再委屈自己。”
秦王的这番话语，令郑华英手中的茶盏砰然落地，整个人瞬间僵直。
自她记事以来，便知自己将来是要母仪天下，嫁与有郑家血脉的秦王。
正因如此，即便秦王身体孱弱，她也不离不弃，时时耐心陪伴。
众人皆知，她对秦王情深意笃，连蔺聿珩与卫明赫亦是这般看法。
秦王自是对她倾心已久……此乃她一直深信不疑的事实。
“郑姑娘，唯有表哥来看本王，你才会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还有女儿家的羞涩。”
或许是见到郑华英的惊愕，秦王面带微笑地出言为其解惑。
“无论如何，本王感谢你，既然你不接受本王的拙计，那本王只能在此祝你前路顺遂。”
言罢，秦王执起茶盏，以茶代酒敬向对面的郑华英。
此番母后远行，求药未果，而他又再中毒草，恐怕已无几年命数。
如此也好，太后终于弃了他……
郑华英回过神来，怔怔望着秦王的平静眼眸，稍作迟疑，终是忍不住问出心底的疑惑。
“秦王殿下……这么多年，难道你当真从未对我……动过真心吗？”
“是的，从未。”秦王如实回答。
“为何？”郑华英不禁面露茫然。
秦王自幼饱受病痛折磨，常年生活在孤寂中，身边罕有至交好友，更遑论适龄女子。
对于此类男子而言，她岁岁年年的悉心陪伴，无疑是寒冬的一缕暖阳。
甚至有时连她自己都会迷茫，不知对秦王究竟是何心意……
“为何？”秦王微微蹙眉，“或许是因为……本王太冷了，故而不愿再寻冷心之人吧。”
“倒不是说郑姑娘不好，只是两个无趣之人在一起，岂非愈发无趣？”他解释道。
且看同样无趣的临安郡王，唯有在朝阳般的穆姑娘面前，才像个活人。
“哈哈哈哈哈——”
突然，画舫之外，传来一阵阵宛如银铃般清脆爽朗的笑声。
秦王与郑华英闻声望去——
只见人烟罕至的湖畔，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仿佛盛开着两朵鲜花。
一朵耀眼夺目的鲜红石榴花，一朵五彩斑斓的绣球花。
这对姐妹花，正是穆岁安与乔棠。
二人仿若发现了稀世珍宝，正欣喜若狂地抱在一起，开怀大笑。
就在这时，自林中突然闪出一群黑衣蒙面人，持剑直直攻向穆岁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