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蔺聿珩身影远去,青柏上前恭敬地开口:“韩姑娘,马车已备好,属下送您回府。”
“不必!”韩令仪轻拭泪水,眼中闪过一丝憎恨,“我们去寻找聿哥哥……还有郡王妃!”
此时,她在心中默默祈求,望兄长与母亲在天之灵庇佑,穆岁安会遭受惨无人道的凌辱,最终在无尽的折磨中含恨而死。
原本,她精心策划,重金收买了一些江湖贼寇,让他们假扮黑风寨,欲劫持穆岁安。
将其百般折磨,再弃尸街头,才可报当年兄长凌迟惨死之仇!
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她不惜以身入局,仅带十余名侍卫在侧,甚至特意等候多时。
然而,令她始料未及的是,竟然会遇到真正的黑风寨!
这一路上,她像货物般被装进那肮脏的麻袋里,还不慎坠入河中,以致她遍体鳞伤。
若非那些土匪欲用她换人,恐怕她的清白早已保不住了……
直至深夜,晋王府的府兵,终于在此处禅房的地窖中寻到那些女子。
“殿下,共有七位姑娘,这些人暂时未受折磨,仅受轻伤,正在院外……”
言及此处,侍卫欲言又止,而后接着禀报:“另在树下发现数具尸体,应死亡不久。”
“交由大理寺处理,本王又不是查案抓人的!”姜奕承横眉竖目,用折扇重重敲着桌案。
“你是堂堂王爷,难道不应该为民做主啊……”穆岁安小声嘀咕一句。
只见她向乔棠使了个眼色,乔棠心领神会,二话不说便跑了出去。
见状,姜奕承眉头一皱,赶忙起身问道:“小爆竹……小石榴……姑奶奶你又要做什么?”
真是个没良心的家伙!一口一个我家郡王……人家临安郡王,正在抱着其他女子呢!
三更半夜,他不睡觉,千辛万苦地跑来救人,到底图什么嘛!
穆岁安叹了口气,解释道:“棠棠去见那些女子,若她们家族不容,可选择去郓州。”
有些话其实不必直言,其中深意大家自然都能明白。
“咱们那不在乎这些虚的……她们若去寨中,嫁人生子还是做工生活,全凭自个意愿。”
说完,穆岁安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她自认不算什么好人,比如听到有人丧命,她心中就毫无波澜,或许从小见惯死亡。
只是……遇上某些不平之事,若她看着顺眼,便伸手帮一把。
姜奕承也打了个哈欠,“我们都折腾一夜了,还是早些回家歇息吧。”
“……”穆岁安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少年诶,你这话乍听起来,极易让人误会的!
就在这时,一名暗卫匆匆前来,低声禀报道:“殿下,南阳郡王……方才已经咽气了。”
“自己玩死的怪谁啊!”姜奕承毫不在意道,“派人去通知柔嘉姑母……替本王表哥收尸。”
他随即看向穆岁安,“走吧,还是你想留在禅房歇息?”
“回去,我还得洗澡换衣裳呢。”穆岁安说着,便大步往外走去。
她虽不太懂大雍律法,也知皇亲国戚根本无法被轻易判处死刑,除非所犯谋逆大罪。
审来审去,最终结果无外乎是寻几个替罪羔羊,而草草结案。
至于这什么郡王,至多褫夺爵位或幽禁流放,只要稍加操作,依旧可锦衣玉食地活着。
死在自己虐待别人的手段下,也算是那畜牲的“福报”……
这个道理姜奕承自然明白,才会默许穆岁安今夜之举。
待他们行至院外,乔棠也将那些女子安排妥当,三人正欲离去。
“穆岁安!”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穆岁安转头望去,只见数日不见的蔺聿珩正大步走过来。
“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焦急询问之际,蔺聿珩的目光迅速扫过穆岁安的全身,见其无恙,顿时轻舒一口气。
他紧紧握住穆岁安温热的双手,满怀歉意道:“抱歉,是我来晚了……”
“不晚!我又没事!”穆岁安笑吟吟地打断,“看来郡王爷已将韩姑娘安全救出来了。”
说话间,她用巧劲抽出自己的手。
蔺聿珩正欲解释此事,姜奕承那阴阳怪气的声音,自身侧幽幽传来——
“表哥自然救出了韩姑娘……你们瞧瞧临安郡王,连外袍都不见了……想必是怀抱佳人,安生一顿安慰啊!”
他不顾蔺聿珩漆黑的脸色,那满是同情的目光,投向身旁的穆岁安。
“正所谓患难见真情……你呀,可得主动帮表哥操持纳妾事宜,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晋王!你莫要太过分!”蔺聿珩气急之下,怒声呵斥。
“哎呦!”姜奕承突然扶着腰,可怜兮兮地呼痛一声。
“你怎么了?”穆岁安问道。
姜奕承瞥一眼蔺聿珩,继而揉着自己的腰身,叹道:“救人心切,本王脚下一滑,虽未摔倒,却撞到那断裂的粗树枝上。”
“即便疼痛难忍,但本王生怕某人遭遇危险,依然急速赶路,想必此刻伤势加重了。”
说着,姜奕承面露痛苦之色,不时偷瞄一眼穆岁安。
“岁岁,晋王爷说得对,当时我也瞅见了,撞得不轻。”乔棠补充道。
听到这话,穆岁安觉得,自己真是欠了晋王爷好大一个人情。
“您怎么样?现在能不能走?要不要背你下山……”
“休得胡言!”蔺聿珩将穆岁安拉至自己身后,向姜奕承拱手为礼,“多谢晋王救我夫人,日后在下必当报答!”
话落,他握住穆岁安的手腕,便准备转身离去。
“你干嘛!”穆岁安皱着眉头,用力甩开他的手,“我要和棠棠一起回去。”
“本王已备好马车,今夜特殊,可否委屈两位姑娘与本王同乘?”姜奕承笑着说道。
蔺聿珩面色紧绷,再次紧握穆岁安的右手腕,他压低嗓音,语气中隐约带着一丝恳求——
“夫人,你听话,我们先回去......”
“聿哥哥!”
蔺聿珩话未说罢,一道饱含着哽咽与委屈的女子声音骤然响起。
只见一辆马车缓缓停下,帷帘自内被掀开,露出里面身披墨绿色男子外袍的韩令仪。
待看清穆岁安毫发无损的样子,韩令仪抬手,以丝帕拭泪,借此掩去眼底的愤恨。
上苍何其不公!土匪竟如此命大!
“表哥,你不会让穆岁安与你们同乘一辆马车吧?”姜奕承故作惊讶。
穆岁安一听,这还了得!
“打扰了!告辞!”她毫不犹豫地甩开蔺聿珩的手,“晋王爷,你马车呢?”
闻听此言,宛如天籁,姜奕承的腰瞬间不痛了,整个人精神振奋,笑得似牡丹绽放。
“本王的马车在这,两位姑娘请!”
于是,穆岁安牵着乔棠,二人头也不回地登上那辆华丽马车。
姜奕承斜睨一眼蔺聿珩,只觉他的这位好表哥,面色阴沉得更甚暴风雨将至的天空。
“表哥,大理寺少卿贺大人,一会要来此查案,你也不必回去了,还是忙于公务吧。”
“告辞了,表哥——”
这声“表哥”特意拖长了音调,姜奕承潇洒地挥了挥手,迅速跃上马车。
训练有素的暗卫充当马夫,随着一声清脆的鞭响,马车如同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
眨眼之间,消失在拐角处,连一点影子都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