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顺平山整座山都是宴家的。
宴家老宅坐落于半山之上,既可以远离城市的喧嚣,享受绝佳的自然环境,又能在短时间里到达城市中心,典型的“离尘不离城”。
听宴奶奶说,这座老宅里,曾住过宴家七代人。
老宅的生活品质无疑是极高的,温欣尤其喜欢宴瑾卧室的那个大露台,拥有绝佳视野,每次她站在那里俯瞰半个京市,都会有一种“我是女王大人”的肾上腺飙升感。
可惜事事无完美。
她上次当着宴瑾的面说宴家老宅是一口精神棺材,一点都没有夸张,这种精神压迫不是来自某个具体的人,而是一种压抑的氛围,那里的每一个人好像都活得很沉重。
上至宴奶奶,婆婆唐颖如,下至男女老少的佣人,仿佛身上都背着看不见的枷锁,锁住的不是身体,而是灵魂。
就连宴瑾……
新婚时,他们按规矩在老宅住了一个星期,每天睡在同一张床上,他一次都没有碰过她。
若不是在酒店,他的真面目早就暴露了,她都怀疑温婳是不是发现他那里有什么问题才逃婚的。
现在想来,大概是老宅里有什么神秘力量,连他的欲望都给阉割了。
到底是什么神秘力量,能让如此有权有势又有钱的家庭不堪重负……
这个念头一起,温欣就没忍住笑出声来,果然,癔症会传染。
她晃了晃脑袋,把满脑子神神叨叨的想法清空。
抬眼,老宅下半山的电动大门正在缓缓裂开。
这是进入老宅的第一道门。
温欣下了车,朝停在大门入口处的代步车走过去。
车子朝半山开,一路上,温欣看到了好些穿着统一保安制服,手拿电棍的高大男人。
据她所知,老宅安保系统的智能化程度是世界顶尖水平,怎么突然启动这么多人工安保。
不仅如此,车子一路开到主楼正门,那里也有好几个黑衣人站岗。
温欣从未在老宅见过这么多人,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不会是家里有人被绑架了吧?
可看着不同工种的佣人有条不紊的工作,又不像是出了大事。
诡异的割裂感。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一个面相和善的中年妇人从主楼里走出来,看见她似是很惊讶。
“少奶奶,您怎么在这里?”
温欣笑笑,“南姨,我回来看奶奶。”
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自唐颖如以为是她撺掇的宴瑾不回老宅住,已经冷暴力她两个月了,她才不去自讨没趣。
南慧下了阶梯朝温欣走过来,手里端着托盘,盘子上是两位水晶盏。
等南慧走近了,温欣低低问了一声,“家里有什么事吗?”
南慧眼睛闪烁了一下,“没什么事啊。”
温欣也就是随口一问,南慧是宴家的老人,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她说没有,那就不必再费口舌了。
“南姨,你忙吧,我去看奶奶了。”
温欣说着话,看了一眼盘子里的水晶盏,是婆婆唐颖如每日必吃的雪蛤炖血燕。
唐颖如很注重养生,一次吃两盏温欣倒是觉得稀奇。
南慧笑了笑,解释道,“姨太太来了。”
“哈?”温欣一时没反应过来。
“太太的亲妹妹,敬茶的时候您见过。”
听见敬茶两个字,温欣眼前瞬间浮现出一张蛇精脸,细细的眉毛,眼睛大的像铜铃,樱桃小口跟刚吃过小孩一样,红的发邪。
她结婚那天,按规矩敬茶,婆婆唐颖如都没说什么,她那个妹妹跟失心疯一样,逮着她疯狂输出,若不是宴季礼开口说了一句“够了。”
温欣能被她的唾沫星子淹死。
想到这个歹人,温欣吁出一口气,感谢唐颖如冷暴力她,一定要继续冷暴力她,在“姨太太”离开之前千万不要原谅她。
“少奶奶,我就不陪您说话了,那边等着呢。”
“嗯嗯。”温欣疯狂点头,挥手示意她赶紧的去吧。
南慧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多说了一句,“昨天少爷睡得晚,还没起呢。”
温欣一愣,昨晚他回了老宅?
回老宅为什么不带她?
还有,奶奶今天突然给她打电话让她回来,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一脑袋问号,但她面上不显,扯着嘴角,保持微笑。
“好的,我知道了。”
这时,两个佣人推着装满落叶的翻斗车从她旁边经过,不知哪里来的一阵妖风,呼啸着卷起车里的落叶,洋洋洒洒地铺了她一身。
佣人忙围了过来要帮她整理,被温欣挥手阻止,“你们忙吧,我自己弄。”
她走到喷泉前,往池子里探了探身子。
她今天上身穿了一件复古款皮夹克,走几步,身上的叶子就都掉了,只是她难得有耐心编的鱼骨辫上,一左一右,不偏不倚各插了一枚金黄色的枫叶。
“呵”,温欣笑了,对着池子里的倒影挥手,“你好,金角大王。”
有路过的佣人听见,也跟着笑了一声,“太太真可爱。”
温欣摘掉头上的“金角”,朝主楼走过去。
在阶梯前,她停住了。
呼气吸气,手指反复松开又握紧,站了接近五分钟,终于把心底那股怨气压了下去。
人家跟没事人一样在这里呼呼大睡。
她啥都不知道地睁着眼担心了一晚上。
已经是小丑行径。
如果这个时候再冲上去,像怨妇一样大喊大叫,昭告天下她就是犯贱,那就是“大丑”了。
她金角大王做不出这种掉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