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屋里,解昭文躺在床上,灯关了,手机亮着。她原本打算撑到百里玉祁回来,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连风声都静得过分,整座百里家像沉进了山里。
她刷着短视频,看完又看,屏幕一遍遍刷新,始终没有脚步声传来。明明人已经在百里家的地盘里了,她却突然开始胡思乱想。
——老板到底图什么呢?
她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手机的光打在下巴上,像是舞台聚光。
——像他那种人,看得出根本不缺钱,也不像对这种破事有什么责任感。开个事务所,接那种危险又累的活儿,为什么?
这些想法在脑子里打着转,转着转着,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一声轻响——像是木头轻轻磕到桌角,又像是地板上有东西被人拖动。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耳朵贴着枕头,仔细听了一下,又是一声轻响。
解昭文翻身下床,赤脚踩在木地板上,推门走出去。
隔壁屋门虚掩着,里头灯亮着,烟味扑鼻。她推开门,看到百里玉祁正蹲在地上理东西,身边放着一个不大的旅行箱,已经装得七七八八。
书桌上摊着几张文件和地图,烟灰缸里挤满了烟头,像是连抽了整晚。百里玉祁一只手拎着外套,一只手还抓着几本护照大小的证件本,嘴里叼着一根烟,见她进来只是扫了一眼,动作没停。
“刚回来啊?”解昭文站在门口,头发乱成一团,带着刚醒的迷茫。
“回来一会儿。”他语气懒散,眼睛却透着疲惫。
她看了看那只箱子,愣了下:“你去哪?上次长寿村你都不带东西,这次还带箱子?”
百里玉祁夹着烟笑了下,像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出国。”他说,“等会走。”
他本来想接着说“让人送你回市区”,但目光落到她脸上。
解昭文刚醒,一脸没反应过来,眼神还有点茫,嘴角还压着一丝困意。
他把烟从嘴里拿下来,换了口气问她:“有护照没?”
“……啊?”她还没转过弯来。
“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百里玉祁问完,语气随意,但眼睛看着她。
解昭文愣了两秒,没接话,像是在权衡。
他便干脆主动给了个理由:“主要是你体内魇太不稳定,留你一个在这儿我不放心,真出点事没人拦得住你。”
解昭文眯眼:“你这是骂我精神病呢?”
“我是夸你能力强,”百里玉祁笑了一下,烟按进烟灰缸里,“一个人能干三个人的活儿,暴走起来谁拦得住?”
她没接这句玩笑,而是盯着他半晌,缓缓问:“去哪?”
“日本。”
这俩字刚落下,她眼睛就亮了一瞬。
……想去玩,之前就规划着想去买周边。
百里玉祁抬眉看她这反应,弯了弯嘴角,看出她有点动心了,于是顺势抬手拍了拍那只小箱子。
“反正费用全包,吃住机票全管,你就当是事务所公差。只是这次的事,跟百里家也有关系。”
“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护照,签证我来办。”他顿了顿,忽然凑过去半步,“行李不用理,需要什么直接现买。”
“那你带这么多。”她撇嘴,但眼神已经开始飘忽,分明是在盘算哪家周边店值得逛。
百里玉祁言简意赅:“文件。”
......
东京成田机场外的风比国内冷了一截,解昭文刚落地就被冻得缩了缩脖子。
她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百里玉祁后头,一路跟到了机场的吸烟区。
“你也抽?”百里玉祁笑着。
解昭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跟到了这里,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百里玉祁回头看她,昨晚毛躁的头发梳顺了,眼睛里带着初到异国他乡的兴奋。
像个小尾巴。他捏了捏手里的烟,想到。
“……我怕你把我扔在日本找不到路。”
“行。”他咬着烟笑了下,随口一说,“等会还有个人,一起行动。”
“谁?”
“事务所的第六人,”百里玉祁低头点火,“你之前没见过的那位,这回见见。”
解昭文挑眉。
他们等了一会,一个男人从外头走来。
金色的头发很扎眼,却不显得轻浮。他戴了副墨镜,走近后随手摘下,露出一张帅脸,五官深邃但皮肤偏白,看着年纪不大,眼神却透着冷静。
“老板。”男人礼貌地点了个头,看了解昭文一眼,笑得露出一口整齐的牙,“这就是传说中的新人?”
百里玉祁不介绍,倒是解昭文自己先开口:“你好,解昭文。”
男人笑了下:“池本真一,叫真一或者池本都行。”
“你是日本人?”
“中日混血。小时候在这边长大,后来被事务所调来这边盯着。”
“盯着什么?”
“你们待会就知道了。”
池本真一没再多说,带着两人上了车,车窗外是典型的东京市郊景色,高楼、天桥、红绿灯交错,行人戴着口罩,步履匆匆。
开了约半小时,车缓缓驶进一条偏僻小道,最终停在一座老旧却极有格调的日式庭院门口。
木制的门牌高高挂在门廊上,几个毛笔写的大字静静立着:
幽玄。
“这家是本地的家族式宅邸,祖上据说是平安时代留下来的阴阳师后人。”池本真一边掏出水喝了一口,一边说,“不过这次找你们来,不是为了他们的历史,是为了他们最近发生的事。”
三人没有下车,在小道边上停着,解昭文透过车窗向幽玄家看去。黑漆木门静静伫立,两旁松柏苍郁,院内却意外安静,连一只麻雀也看不见。
池本真一他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偏头看向百里玉祁:“我在这附近蹲了小半个月了。”
百里玉祁点点头,示意他说。
“幽玄家这半年,出了不少事。”池本真一目光落在那扇门上,“最早是从一位老仆突发癫狂开始的。他一直在这家族里当差,几十年都没问题,突然有天晚上对着神龛又跪又笑,第二天就疯了,谁也不认得。”
“最开始,家主以为是精神问题,安排送医——结果刚踏出这院门不到一百米,车子爆胎,司机癫痫,老仆直接咬断自己舌头死了。”
解昭文皱了皱眉。
“接着是一系列的事:神龛的供灯自己灭了,家主儿子的未婚妻夜里跳井,长女莫名怀孕流产,家主本人前两个月也突然陷入昏迷,请多少医生都查不出原因。”
百里玉祁嘴角微动:“魇。”
“我也怀疑过。”池本真一叼上一根烟,没点燃,只是叼着,“但问题在于,幽玄家历代都供奉阴阳道的旧神,每月祭祀不断,按理说魇不会轻易入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