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着地上捆成一团的小猪崽,脸上满是疑惑。
铁蛋率先开口:“哥,留着?留着要干嘛?难不成跟馒头似的,当宠物养?”
高大山浓眉紧锁:“青山,你不会是打算养吧?”
“对!”
陈青山蹲下身,指尖划过小猪崽背上的软毛。
“咱大队养的猪仔都是公社发的,辛辛苦苦干一年,养大了几毛钱收走,咱自个儿连油星子都见不着。”
“可现在不一样了,既然上面同意咱们自产自救,那咱干嘛不自己养点野猪,自己杀猪吃肉?”
“现在杀了就是一顿饱,养熟了那就是顿顿饱啊!”
几人闻言,互相交头接耳了一番。
“理是这个理,”高大山皱了皱眉头。
“但咱没养过野猪啊!公社猪场试过驯半大野猪,没一个成的!饲养员老周的腿都给顶肿了。”
“再说了青山,咱哪来的麸子喂?往年连人都不够吃,更别说拿出来东西喂猪了。”
“眼下开荒地的事儿还没着落,等咱垦出地来,粮食富裕了再养也不迟。”
“青山,用你的话说,那就是步子迈太大容易摔跟头啊!”
蹲在一旁的前进、胜利兄弟跟着点头。
“是啊青山。俺们之前在公社养猪,天天跟猪打交道,这山猪脾气野,满月就能拱翻木栏,比家猪难伺候十倍。”
“有经验的都不一定能养熟,更何况咱们屯也没人喂过野猪。”
面对众人的担忧,陈青山表示理解。
但是却不认同。
“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
“之前麸子养猪,还不是因为粮食都上交了,人都跟猪抢着吃了,那自然没麸子为主。”
“但现在不一样了啊,有大山哥当支书,之前的情况绝对不会再发生。”
“再说了,野猪跟家猪是不一样,养法也不一样。”
“没麸子怕啥?这山上橡子、树根、野果多的是。
高大山错愕的看着陈青山,“青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在山上养猪?”
陈青山站起身,点了点头,随后指向屯子的方向。
“自打曲老爷子死后,守山人小屋空了三年了,一直也没人住,现在堆着民兵队的旧网子。”
“我的想法就是,开垦荒地的事儿,交给大山哥你。”
“养猪的事儿,交给我一个人来。”
“你一个人?”众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陈青山。
陈青山则坚定的点了点头。
“对,我一个人,我一个人搬去看山房住。”
“野猪呢,交给我来养,白天放猪崽子上山找食,夜里带回来,顺带看林子。”
“这事儿我一人担着,不用大伙操心。”
众人面面相觑,由于这件事太过惊世骇俗,大伙都以为陈青山是在开玩笑。
“你一个人?青山,别说笑了,养山猪可不是是哄娃娃。”
“是啊,一个人住看山房太危险了,还养猪,到时候万一把狼群引过来,猪没了不算啥,你也危险啊!”
“就是就是,别这么干了。”
众人的担忧,陈青山心领了,但是他却没接话。
只是转而盯着高大山:“大山哥,这事你批不批?”
“信得过我,就把小猪交给我。”
“你们放心,我陈青山向来说到做到,等明年过年,我保证咱们屯都能吃到野猪肉!”
高大山沉默许久,似乎是在斟酌。
众人也都奉劝他不要同意,同时劝陈青山放弃这个想法。
他在犹豫许久后,最终下定了决心,用力拍了拍陈青山肩膀:“行!你陈青山认准的事,咱没二话。”
他虽然也不放心,但陈青山既然跟他提了,那他力排众议也要答应。
不然自己这个支书岂不是白当了?
“青山,我明儿就去公社,就说看山房改护林点,以后你就是咱们屯的守山人!”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对这事儿其实并不看好,只是给你面子。万一你到时候有个三长两短,我立刻就撤销批准,老老实实回来。”
陈青山笑了,“放心!养熟了能自己上山找食,开春留几头母猪下崽,年底就能杀来吃肉!”
高大山笑了笑,转头冲众人吆喝:“各位,那还等啥呢?”
“赶紧带几个兄弟把死猪开膛放血,咱们回屯子分肉了!”
“好!”
……
……
另一边,红松屯内的石磨盘上落满了粪筐。
众人或是挑担、或是刨土,哈出的白气混着粪草味——这是冬季里最常见的集体劳动:刨冻粪、攒肥料,为开春垦荒做准备。
“他娘的,铁锨都快刨断了。”王老四握着磨秃的木柄骂骂咧咧。
“老王四,又搁这儿骂街呢,大山说了,今冬每人要攒够五车粪,为开荒地做准备。”
“净整虚的。”王老四把锄头往地上一插,摸出烟杆抽了起来。
“他娘的,大山没当支书之前我要刨冻粪,现在大山当了支书,我还是刨冻粪。那他娘的大山这支书不是白当了?”
“哎,婶子,你说大山会不会也是就说说场面话,这干起活来咋不见人呢?”
他婶子白了王老四一眼:“就你这懒汉劲儿,谁来当村支书也没用。”
“人家大山又没闲着,都说了是进山打猎去了,你非说人家在家睡大觉。”
王老四一摊手,“那也没差啊?他打到野牲口是他的,又没让我吃到一口。”
两人正在聊着,屯西头忽然传来“咣咣”的敲锣声。
田头的众人纷纷停下手里的活,直起腰看向声音的来源——是民兵队的大虎。
大虎边跑边喊:“乡亲们!打谷场集合!大山哥让大伙麻溜过去!”
王老四暗戳戳的笑:“你看我说啥?这大山也就光嘴皮子功夫利落,天天开会,比公社的广播匣子还能念叨。”
旁边搓麻绳的李婶接话:“小四儿,人家大山刚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不很正常嘛?”
“正常个屁,昨儿讲了仨钟头‘垦荒计划’,我听一半就睡着了。”
王老四抹了把冻红的鼻子,“去不去随你们,反正我是不去!”
话音刚落,又跑来一个送信的,这个比前一个更急,边跑边喊。
“打谷场集合!打谷场集合了!”
“知道了!嚷嚷什么~”
王老四不耐烦的说,“虎娃要留给俺们说了,俺们早就知道了。”
“你们早就知道了?那怎么还不赶紧去?”
王老四不屑的撇撇嘴,“着什么急,能有啥要紧事?等我给手上活干完再去!”
送信那人愣住了。
他看了看众人不慌不忙的样子,错愕的摸了摸头,“怎么……这分肉你们都不积极了?”
“分肉!?”
原本已经坐下的王老四一下从地面弹起,“你说分肉!?”
”啊……是啊,大山哥他们打猎回来了,打到了野猪,要给大伙分肉。”
这话像把火扔进了干草堆。
“你他娘的咋不早说!”
话音未落,刚才还说不去的王老四突然健步如飞,还不忘回头叫道:“婶子!我可不等你了!赶紧……”
然而他回头却没看见婶子的身影。
往前一看,只见对方早就如骑兵冲锋般跑到了前面,甩开了王老四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