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挺好?”
秦灼看着她,忽然浅笑低吟。
“挺好?”崔湘君眉头紧锁,“你该不会是故意这么说,安慰诓骗于我?”
秦灼莞尔:“哪至于那么做。我只觉得,所谓规矩只是为提升个人的道德所立,追求表面的形式,如何能有理解其内在、本质更珍贵?”
“你勇敢拒绝不合理的婚事,又能面临死亡威胁后,变得如此冷静不受影响,获得自由后,更能配合大理寺交代所有案发细节……这已经是贵女之风范。”
“若在意旁人的捕风捉影,岂不落了下承?这才不是你崔氏子弟所重视的风骨呢。”
崔湘君愣了下,原本晦暗的眼神顿时明亮。“县主,你说得对!还是你有见地!”
秦灼笑了笑,很快便转移了话题。
“我想四处走走,顺便见一见你身边的侍女。你把她们叫来陪我逛园子,顺便我问点事。”
崔湘君点头。“好。你尽管问。”
她叹了口气:“若是真如你所言,少女屠夫挑选目标并非心血来潮,而是早有图谋。那他怕是在我身边潜伏许久了!这样的人若是不找出来,我寝食难安!”
“我祖母喜花草,我正好能带你瞧瞧。”
秦灼应了声好,而后起身便去逛园子。
崔湘君收拾妥当,便跟着她一并出去,也顺便让家仆通知相关的仆人家婢到园子里集合,等下让秦灼一一审问。
……
谢沂温带着长烟到达崔府大门口, 便撞见了白鹰骑着马前来。
白鹰看到谢沂温却并不搭理他,只转身报了身份,进了崔府。
谢沂温眉头微锁。
长烟气极道:“瞧瞧她这副模样,倒真是跟了个好主子,学得张牙舞爪的!居然连大人都不放眼里!”
谢沂温没吭声,他只忽然道:“县主未曾回府?”
“没回啊!这不是跟着崔四小姐来崔家作客了?您瞧?风凛都被拴在门口呢!”
谢沂温眯眸,心底的那种不舒服感又重了几分。
他神色微冷,将来意说明,本来是说来查案子问话的,却临时将口风一变,变成了来找县主的。
谢沂温淡笑。
“请告诉崔玹,谢某人是来寻妻的。”
……
大雪停了,小雪却还在继续。
晶莹剔透,玲珑巧工。
崔湘君取了两把油纸伞,递给秦灼一把。
“县主如此不拘小节,也不怕把身子熬坏。”
她目光扫向秦灼被雪打湿的绣花鞋。
“你这绣花鞋珠翠装饰,鞋锻华锦又绣工精美,是长安最时兴的样式。只如今碰了雪,又沾了泥,瞧着扎眼。可惜我脚大,不然便让县主穿我的鞋了。”
秦灼低头,注意到她说的,不由勾唇微笑。
“倒也不必。我无碍。”
崔湘君知道劝不动她,叹了口气。
“我被人掳了这一遭,苦头吃了,罪也遭了,倒是明白往日觉得很随心的自在,却原来只是表面。”
“我从未思考过自己穿的鞋袜哪里来的,银子从哪里挣的。原来真是不知人间疾苦。”
崔玹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听到崔湘君说的这话,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着自己的鞋。
秦灼听她说的有趣,也跟着点头道:“其实书上道理都说尽了,只是太随意地写着,旁人读过便忘了。有些东西,我们早记着了,可偏偏要用许多年,再经历各种剧痛,之后再重新回看方能领悟。就比如你如今这感慨,岂不只是书上一句何不食肉糜?”
“便也如我这等皇室中人,若是脱离了百姓,自我束之高阁,每日只守着规矩,那便也是五谷不分的蠢货。所以啊,你看我这脚上穿的鞋袜,虽沾了泥,却不碍。多少百姓如今还依旧拾草而踏,卧草而眠。我自不比百姓苦。”
秦灼很认真地看着崔湘君,缓缓道:“崔四小姐经此劫难,反而能将心比心,实属难得。”
崔湘君越听越喜,秦灼的几句话令她极为安慰窝心。
关键是,她说的县主都明白了,甚至想的更深远。
可见县主是个聪慧的可人儿。
一旁的崔玹目光铮亮,神情莫测,紧抿着唇角,站在原地没有跟着,竟然有些失态。
眼瞧着二人又聊了一会儿,逛至崔家不远处一座临湖而建的水榭楼台,也并未阻止。
崔玹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而自旁边院中假山狭道处,有仆人匆匆而出,看到了崔玹之后,随即上前,附耳低语。
“大公子,大理寺少卿谢沂温来了。”
崔玹轻哦一声,回过神来。“他是来查案子的?”
仆人连忙摇头:“应该不是。他说他是来寻妻的。”
崔玹垂眸浅笑。
“这对夫妻,倒是有趣。”
“领他进来。”
家仆点头,忽然瞧见了崔四小姐领了人竟然进了崔老夫人严厉要求不能进的水榭,顿时大惊失色。
“四小姐如何敢进那楼里?这要是被老夫人知道了还不知要如何罚她!而且……老夫人还说了,这外人绝不能靠近!怎么怎么……”
家仆震惊。
崔玹眯眸,唇角的笑意微减,语气变冷。
“所以,今日四小姐带着县主进这楼的事,可还会有其他人知晓?”
家仆一哽,眸光撞见来自崔玹阴鸷威严的注视,令他心中一惊。
他双腿立马软了,扑通一声,直接朝着崔玹跪了下来。“小的多嘴!小的今日未曾见过四小姐与县主逛园子!”
崔玹并没有阻止他下跪,只淡淡开口。
“行了。退下吧。”
“是。”
待家仆离去,崔玹抬头,伸手拍了拍毛领上沾惹的大雪,举起油纸伞,跟着她们继续往前走。
这崔府外表光鲜,可他身为世家子,也知晓越是干净地方,越在暗里藏污纳垢,极为恶心。
他想清理很难。
可有人若是愿意主动撞进来帮忙清理,那便又不一样了。
县主秦灼,可是个很好的开始。
……
“这里就是我祖母平日不让进来的水榭。这名字起的还不错,清风。”
崔湘君手指着匾额,而后道:“想要在崔家找个清净的地儿,那就是这里了。你不是要找崔家人少的地方么?这里最适合了。”
“而且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人过来。”
“不信,你可以问问我大哥。”
见崔玹点头,秦灼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我只是说清静一些,可不是要让你犯禁的。这下可好,被你祖母知道,我们都要挨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