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城内,湘军大营的行辕里烛火通明,彻夜未熄。曾国藩身着便服,负手在屋内踱步,眉头紧锁,案几上堆满了各地送来的战报和地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和油墨香。他本以为攻破了太平天国的都城,战事就会平息,没想到幼逆潜逃给战事平添变数,以至于发匪为害四方,导致兵焚之祸延绵至今。朝廷倚重,再次起复自己,将这剿灭匪祸的担子交给自己。眼前的每一份战报,都如千钧重担压在心头。窗外,秋风萧瑟,落叶纷飞,仿佛在诉说着战局的严峻。“一年了啊!”曾国藩这是想到攻下天京的事,发出的慷慨。
“报!”随着一声清脆的通报,一名亲兵疾步而入,双手奉上一封急报,“大人,这是刚刚从安庆送来的战报。”
曾国藩接过战报,展开一看,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李鸿章在安庆城下遭到太平军的激烈抵抗,伤亡惨重,久攻不下。他叹了口气,将战报随手扔在案几上,哪里还有几份战报。他转身又踱了几步,转念一想又看向另一份来自池州的战报——左宗棠部受阻于池州城下,进展缓慢。更糟糕的是,徽州又被黄文金部太平军偷袭,清军损失惨重。叹了口气,复又将这份情报放回案几。 然而另一份密报吸引了他的注意。
“幼天王逃到了大别山区……”曾国藩轻声念叨着,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幼天王的逃窜意味着太平军仍有喘息之机,若不尽快将其剿灭,后患无穷。
“幼天王逃入大别山?” 他知道,这既是危机,也是扭转乾坤的战机。曾国藩霍然转身,案几上的茶盏随即被带倒,滚烫的茶水浸湿了案几上的军报。门外伺候的卫兵听到响动,欲查看动静,却看到这位湘军统帅的花白胡须在烛光下颤动,眼中却燃烧着猎豹般的冷光。看到门口的卫兵探头探脑,曾国藩虽有不悦,但并没有呵斥,而是招其去请几位幕僚先生一起议事。
不大一会,心腹幕僚赵烈文忧心忡忡地掀帘而入。
“大人,李少荃在安庆受挫,左季高被困池州,如今徽州告急,我军腹背受敌啊!”手中情报还带着墨汁未干的湿气。
曾国藩踱到沙盘前,青砖地上投下颀长的影子。沙盘上,安庆、池州、徽州与大别山的地形起伏若隐若现。
半个时辰后,行辕内聚集了赵烈文、李元度、薛福成等一众幕僚。众人望着沙盘上插满的各色旗标,面色凝重。
“诸位,如今局势危急,安庆久攻不下,池州受阻,徽州又被偷袭,幼天王却藏身大别山。若不能尽快决断,我湘军数年心血恐付东流!”曾国藩率先开口,目光扫过众人。众人闻言,纷纷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有人主张分兵增援安庆和池州,有人建议集中兵力追击幼天王,还有人提出加强合肥的防御,以防太平军趁虚而入。
“大人,依我看,当务之急是稳住安庆和池州的战局。”幕僚李元度率先开口,“李鸿章和左宗棠皆是难得的将才,若能给予他们足够的支持,定能扭转战局。”
“元度所言甚是,但分兵增援,合肥的防御如何是好?”赵烈文皱眉道“大帅,依学生之见,当务之急是稳住合肥根本。我军粮草皆由水路经巢湖转运,倘若合肥有失,全军皆成无根之萍。”
“赵大人所言极是。”薛福成抚着长须道,“但若只顾防守,安庆、池州两处兵马势必被太平军各个击破。学生以为,需分兵三路:一路坚守合肥,一路增援安庆稳住阵脚,再一路奇兵突入大别山,直取幼天王首级!”
曾国藩眼中精光一闪,却未立刻应声。他转身在屋内来回踱步,烛影将他的身形拉长又缩短。
“合肥乃我军大本营,断不可有失。”曾国藩沉声道,“烈文,你立即起草一份奏折,向朝廷请罪,并陈述当前战局,请求朝廷增派援军。”
“是,大人。”赵烈文领命自去起草奏折。
“元度,你来写两封信,一封给李鸿章,一封给左宗棠。”曾国藩转身对李元度说道,“给李鸿章的信中,要鼓励他坚守安庆,不可轻举妄动,同时告知他,我将抽调部分兵力增援。给左宗棠的信中,要提醒他注意池州的防御,切不可大意,同时督促他尽快攻克池州。”
“属下明白。”李元度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担忧,“大人,这两封信责任重大,是否需要更为详细地阐述对策?”
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嗯,你说得有理。”曾国藩思索片刻,又道,“在给李鸿章的信中,可提及一些心理战的策略,比如散布幼天王的负面消息,瓦解太平军的士气。在给左宗棠的信中,要强调协同作战的重要性,让他与李鸿章相互配合,共同应对太平军。”
李元度点了点头,心中对曾国藩的深谋远虑佩服不已。
曾国藩想想还是自己来写,便道:“也罢,元度还是老夫亲写吧。”
曾国藩又对其他幕僚吩咐了几句,众人纷纷领命而去。行辕内,众人各司其职,气氛紧张而有序。
夜深了,曾国藩独自坐在案前,借着微弱的烛光,给李鸿章和左宗棠写信。他的笔迹刚劲有力,字里行间透着坚定与沉稳。
“少荃仁弟,安庆战局胶着,实为憾事。然吾知汝勇猛果敢,定能克敌制胜。现吾已抽调兵力增援,望汝坚守城池,不可轻举妄动。另,可尝试心理战之策,瓦解太平军士气……”他在给李鸿章的信中写道。
而在给左宗棠的信中,他则写道:“季高兄,池州受阻,实为憾事。然吾知兄智勇双全,定能扭转战局。现徽州被袭,望兄加强防御,切不可大意。待安庆战局稳定,吾将调兵支援。望兄与少荃协同作战,共破贼寇。”
写完信,曾国藩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无遗漏之处。他深知,这两封信不仅是对两位将领的嘱托,更是对整个战局的部署。
将笔搁在望山上,揉了揉手腕。
曾国藩拿起案上赵文烈起草的奏折,嘴角泛起冷笑。
圣上:
臣国藩跪奏,为皖南战事不利,急请旨裁夺事。
近者,池州失守,徽州亦陷,安庆久攻不下,此皆臣督师无方,调度失宜所致。左宗棠于池州城下受挫,兵力受损,未能固守防线;李鸿章于安庆城下久攻不克,亦显战力不济。此二处之败,实令全局被动,臣心急如焚,寝食难安。
臣思之,当务之急,有三要务:
其一,急调鲍超霆字营驰援池州,协同左宗棠重整防线,防止敌军趁势扩张。霆字营素来骁勇,可暂解池州之危。
其二,命李鸿章调整攻城策略,增调火炮,专攻安庆城之薄弱处。同时,令其加强军纪,严惩怠惰之兵,以振士气。
其三,臣将巩固合肥防线,亲临前线,督战激励。望朝廷速发旨意,允准臣之请,以便早日扭转战局,恢复皖省安宁。
臣才疏学浅,深恐误国,惟有勉力图报,不敢有丝毫懈怠。所有事宜,均由臣一手承担,若有不测,愿受军法从事。
谨奏,伏乞圣鉴。
曾国藩 同治四年某月某日
第二天一早,曾国藩便将写好的奏折和信件交给了亲兵,让他们火速送往京城和前线。他站在城楼上,望着远方的战火,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自己的部署能扭转战局,早日平定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