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城头,烈日高悬,闷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李秀成与林绍璋并肩而立,身姿笔挺,却难掩满脸的焦虑与疲惫。自萧有和领军奔赴地堡城后,他们每次巡查,都会特意来到此处,久久凝视着地堡城的方向。一来是为了督促将士们用心防守,及时发现防御的漏洞;二来,实在是放心不下萧有和。
随着七月的来临,天京,即将步入梅雨季节。
此刻,地堡城上空阴云密布,厚重得仿佛随时都会压塌下来。密集的炮火声、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声声震耳,每一下都像重锤般砸在李秀成和林绍璋的心头。
李秀成双手不自觉地死死攥住城垛,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与这压抑沉闷的天气形成鲜明对比。“这炮火如此猛烈,幼西王那边怕是形势危急。” 他喃喃自语,声音中满是焦灼与不安。
林绍璋面色阴沉如铁,他默算了一下萧有和离开的时间,嘴唇微微颤抖,急切地说道:“要不,咱们派兵增援?”李秀成闻言,眉头瞬间拧成一个 “川” 字,沉默良久后缓缓开口:“不可,城中兵力本就紧张,各处防线都需要人严守,贸然分兵,恐顾此失彼。”话虽如此,可他望向地堡城的眼神里,满是挣扎与纠结。
两人就这样伫立在城头上,一边焦急地关注着那边的动静,一边绞尽脑汁思索应对之策,却只觉沉重的压力如汹涌的潮水般扑面而来,令人几近窒息。
林绍璋目光凝重地凝视着地堡城方向,满脸焦虑,时不时长叹一口气。“幼西王年轻有为,可这一战,实在是太过凶险。” 林绍璋打破沉默,声音里透着深深的担忧。李秀成微微点头,沉声道:“是啊,地堡城关乎天京安危,敌军必定会全力争夺。”
此时,远处地堡城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随后,隐隐传来的喊杀声更加的大声。两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李秀成握紧了拳头,“但愿幼西王能顺利击退敌军,守住地堡城。” 他的话语中,既有期待,又夹杂着几分不安。林绍璋看着李秀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道:“若是地堡城有失,这天京……”李秀成猛地转身,目光如炬,坚定地打断他的话:“我们定要坚守天京,哪怕战至最后一人!” 说罢,又转头望向地堡城,仿佛能穿透重重阻碍,亲眼看到萧有和奋战的身影。
稍后,李秀成又看向林绍璋道:“依你看这地堡城还能撑多久?”实际上他们都很清楚地堡城之战的结果。萧有和主动请缨守地堡城不过是为天京城争取些突围的时间。对于地堡城的战事,他们都有心理准备,唯一考虑的是失城后的事宜。“他们已经守了有十日吧?” 李秀成点点头,然后看向林绍璋。
“章王......”
“忠王!”
林绍璋和李秀成对视一眼,相互抱拳一揖,此时千言万语都化作这无声的默契。
“快看城下!”
城头上,突然有士卒指着城下大声呼喊。
随着他的叫声,李秀成和林绍璋迅速看向城下。只见一队溃兵正朝着天京城的太平门狼狈奔来,他们衣衫褴褛、神情慌张,脚步踉跄,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李秀成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敏锐地意识到,战局或许已到了极其危急的关头。
“快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李秀成果断下令,同时又安排士兵维持秩序,防止溃兵冲乱城中的防御部署。待溃兵们进入城内,李秀成大步上前,揪住一名看似领头的士兵,急切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会溃败至此?”
赖汉英越过众人,快步走到李秀成身边,他衣衫褴褛,满身血污,脸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眼神中透着疲惫与坚毅。他抱拳行礼,声音沙哑却坚定:“请问可是忠王当面?地堡城失守,我家王爷殿后,恳请王爷接应!”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绝望,却又带着最后的希望。
林绍璋在旁说道:“本王林绍璋,你面前之人正是忠王,你是何人?”
赖汉英再次抱拳行礼,恭敬地回答道:“下官幼西王麾下赖汉英。两位王爷,地堡城失守,我家王爷殿后,祈请两位王爷接应。” 说罢,赖汉英深深一揖倒地。
林绍璋和李秀成对视一眼。李秀成上前一步,双手稳稳地将赖汉英扶起。说到:“赖汉英。本王知道你!原东王余孽,得幼西王器重聘为西席。”赖汉英心中一惊以为两位王爷有其他想法,但为救自家小王爷此时也顾不得许多,道:“罪将赖汉英死不足惜,但我家王爷殿后,拜请两位王爷接应。”欲下跪拜求,却被李秀成牢牢扶住,拜不下去。
李秀成道:“非是我们不救,实乃城中兵力也是捉襟见肘。” 林绍璋也在一旁无奈叹气,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忽又说到:“你家王爷如能杀到城下,或可令城头火炮接应。”
见两位王爷这么说,赖汉英愤愤地朝两位王爷拱手道:“如此,请为我等补充些弹药,某愿再出城接应我家王爷。”他身后的地堡城逃回士卒也群情激愤,纷纷叫嚷着要回身去接应自家小王爷,他们眼中燃烧着坚定的光芒,仿佛此刻已忘却了伤痛与疲惫。
眼见得众人情绪高涨,李秀成便为他们补给了一些火枪和刀矛。林绍璋看着这伙地堡城士卒,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他把李秀成拉到一旁,低声道:“忠王,这些士卒救主心切,可若是他们出城后遭遇不测,不仅救不了幼西王,还会白白折损兵力,更可能扰乱城中军心。”
李秀成神色凝重,微微点头:“我亦有此顾虑,但此刻若不应允,恐寒了将士们的心。” 又道:“或许这赖汉英能创造奇迹也未可知。”
出城的赖汉英迅速调整跟随的地堡城士卒,此刻,昔日那个于万军中纵横的东殿尚书又回来了。他身姿矫健,动作干脆利落,一边指挥着刀矛手紧密护住火枪兵,一边高声呼喊鼓舞士气:“兄弟们,跟我走,救出王爷!”在萧有和掩护下逃回的地堡城士卒,见赖汉英雄壮,都发声喊,回身去接应萧有和。
远远的看到天京城内有一彪人马杀出,萧有和等人顿时士气大振。萧有和一马当先,手中长刀寒光闪烁,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声,身旁的士卒们也都士气高昂,呐喊着紧紧跟随。然而,这队追击的湘军也是悍勇,为首那将正是萧孚泗。他见天京城内有人接应,却也下了狠心,一把将身上破损的上衣撕开,露出浓密的胸毛,将一名挡在身前的地堡城士卒砍翻在地,反手将大刀上的血水甩在地上,叫道:“杀死一名粤匪赏银10两!”督促麾下士卒加紧进攻。
看到自家将军威猛,加上重赏的刺激,湘军的攻势一时更加的凶猛,大有将萧有和等人一口生吞活剥之势。
双方士卒亡命搏杀,地上的鲜血不断蔓延,混合着尘土,形成一片泥泞。
城头上,李秀成和林绍璋紧盯着不远处的战场,心急如焚,两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战场,一刻也不敢移开,只盼着萧有和他们能再靠近城墙一点,这样城内就可以发炮支援他们了。
战场上,硝烟弥漫,喊杀声震耳欲聋。突然,林绍璋眼睛猛地一亮,指着战场一侧,激动地喊道:“忠王,快看!敌军后方似乎有些骚乱,像是有变故!” 李秀成定睛一看,只见敌军后方乱作一团,士兵们四处逃窜,相互碰撞。原来是萧有和暗中安排的小股部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发动了突袭。
当先杀出的一员骁将正是汪白仁。
这汪白仁身材魁梧壮硕,手持长枪仿若游龙,寒光闪烁,所到之处敌军纷纷倒下。他如同一把利刃,直捣敌军中军大旗,试图扰乱敌军指挥中枢。他的眼神中透着无畏与果敢,每一次冲锋都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嘴里还不时发出震天的怒吼,令敌军闻风丧胆。李秀成见状眼前一亮道:“好一个骁将,真乃常山赵子龙在世!”
湘军这边,萧孚泗看到军中的认旗摇摇欲坠,脸色骤变,原本就严肃的面庞此刻更是布满了阴霾,怒吼道:“怎么回事!快给我稳住阵脚!”他的副将也心急如焚,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边指挥着士兵回防,一边大喊:“别乱!都给我顶住!”可士兵们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突袭吓得乱了方寸,不少人慌不择路,四处逃窜。一些湘军士兵甚至扔掉手中的武器,只想着尽快逃离这混乱的战场。
赖汉英瞅准这难得的机会,大喝一声,带着在刀矛手护卫下终于完成了装填的火枪兵,向着湘军露出的破绽处打出一轮排枪。士卒们齐声呐喊,如猛虎下山般扑向敌人的薄弱之处。赖汉英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他的身影在硝烟中格外醒目,手中的火枪不断喷射着火舌,给敌军造成了极大的威慑。
城头上的李秀成和林绍璋激动不已,两人紧紧握住拳头,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战场局势。李秀成高声下令:“擂鼓助威,让城中将士们都看到希望!” 一时间,城头之上,激昂的战鼓声轰然响起,城内的士卒们士气大振。
战场上,汪白仁与赖汉英逐渐会合,两人相互点头示意,随后并肩作战。他们配合默契,一个主攻,攻势凌厉,如蛟龙出海;一个掩护,滴水不漏,似坚固的壁垒,将敌军杀得节节败退。终于,成功救出了幼西王萧有和,一群人逃到了天京城下。萧孚泗顾及天京城头的炮火,加上麾下湘军心有忌惮,便放弃了追杀。
萧有和终于退回天京城,这场惊心动魄的救援行动,也暂时落下帷幕。
回到城中,李秀成,林绍璋和萧有和在营帐内相对而坐。李秀成面色凝重,缓缓说道:“地堡城已失,天京的处境愈发艰难。城中粮草有限,兵力也不足,我们必须尽快想出应对之策。” 林绍璋点头道:“如今之计,一方面要加强城防,防止敌军趁势攻城;另一方面,得按计划联络周边的太平军,寻求支援。” 萧有和沉思片刻,道:“联络援军之事,我在地堡城时已安排可靠之人前去。城防这边,还需两位王爷多多费心,重新部署兵力,加固防御工事。”李秀成和林绍璋又提起,萧有和败退回来必将招致朝堂上的非议。三人又商讨了许久,最终定下了初步的应对计划,为即将到来的更严峻挑战做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