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竹却双手手肘放在膝盖上,脸埋在双腿间半晌不语。
张知慧知道她的想法,便说:
“阿竹,结婚前,你就跟老四说好的,你们要一起进城去工作的。
你这样做不算违背自己的初衷,你可以回城去接受你父母给你安排的工作。
以后记得...记得时常回来看我们就是...”
张知慧知道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有些没良心,却也不能阻拦唐竹去追寻自己的梦想。
而且,她也舍不得唐竹离开。
唐竹的心比较野、好热闹。
她在乡下呆不惯,更喜欢城里的生活。
前年刚到风车坳插队的时候,唐竹还哭了好一阵,还是张知慧一路安慰她走过来的。
又是一阵沉默,都忘了烧水煮汤的事情。
陆丰已经饿得快眼冒金星了。
他主动打破了平静。
“说什么呢,在组织的带领下,我们不管彼此身在何方,都永远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我都饿死了。
昨天喝酒席剩下的菜,都被二房那边收了去,也没给我们留点。
嫂子们,看弟弟给你们弄一锅好汤。”
陆丰将锅添满水,又将砍好的两只白鹇肉块和掏干净的内脏,一起放了进去。
他又找了些哥哥们之前晾晒留下的野生药材,五指毛桃放进去,就添柴上锅熬汤。
五个妯娌一起看着陆丰这个半大小伙子露着精壮饱满的上半身弯腰添火,仿佛间好像都看到了自个汉子的身影。
要是自个男人还在多好啊!
五人各自回忆着各自下乡插队后认识陆家兄弟、确认恋爱关系、向组织申请结婚登记等一幕幕情景,内心满是伤感。
陆丰六兄弟长得都有五六分相似,都是典型的国字脸、板寸头,眼神清澈,一身小麦色的肤色。
一笑起来,都透着农村人的憨厚老实。
除了陆丰,也都有着一口干净整齐的白牙齿。
姜玉凤也扶着墙从屋内出来,看向围坐在一起的五妯娌,顿足门口。
五个妯娌看到婆婆看着她们,也纷纷站起身上前搀扶。
陆丰被临时搭起的炉火一薰,额头上又开始冒汗。
姜玉凤在五女的搀扶下,在小板凳坐下,叹了一口气才说:
“知慧、清照、雨桐、阿竹、爱芳。
你们都是好媳妇,可是我这个老太婆没有福气享受。
现在老大到老五都没有了,你们也还年轻,反正你们也没行房。
索性,等他们五兄弟下葬后,你们带着抚恤金找寻自己的幸福去吧。”
姜玉凤说这话时,带着万般的不舍。
五个儿媳,她是亲眼看着儿子们和她们恋爱了将近一年,就一起向大队申请了结婚证。
又等了几个月的好日子来摆酒席。
这期间相处的点点滴滴,姜玉凤早就将她们当作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
她们都有各自的特点,大媳妇性坚强独立、二媳妇柔顺略显内向、三媳妇精明干练、四媳妇性子急躁、五媳妇文静爱略显多愁善感。
可不妨碍姜玉凤喜欢她们。
“婆婆,刚才都说了,我不走!”张知慧斩钉截铁说到。
“我们也是。”
“我也是。”
“婆婆,你是要赶我们走吗?”
“还有我。”
四个妯娌先后说到,并蹲下虔诚地看着姜玉凤。
姜玉凤看着她们,一一拉住一只手,泪水瞬间奔涌而出。
“婆婆也舍不得你们啊,在婆婆眼里你们就是我的亲闺女。
可是,你们都还年轻啊,年轻守寡很心酸的。
我自己就是过来人,孩儿们的爹,不到45岁就死了,喝酒喝死的。
我从35岁就开始守寡。
我拉扯他们六兄弟长大,还得瞧着你们奶奶的脸色和二房的脸色。
一路的辛酸说不尽啊。
婆婆不敢赶你们,也不会赶你们。
或者,你们可以在陆家住着,一边留意其它的好门路。
知青返城的文件早就下来了。
那么多知青都走了,就你们五个为了我的五个小子还留在大山里,这份恩情我记着。
等你们后路有了着落了,你们再走都是可以的。”
“婆婆,别说了,我那都不去。
我的娘早没了,你就是我的亲娘,我给你养老送终。”
张知慧大义凛然说完,便扑在了姜玉凤的怀里,眼圈红了。
“婆婆。”
“婆婆,我也给你养老。”
“算我一份!”
“婆婆,你也是我亲娘。”
其余四个妯娌,也都是扑在姜玉凤的胸前、腿上、后背上,紧紧抓着、抱着她,怕她飞了一般。
陆丰心头恸然。
好一帮子有情有义的妯娌。
这要是在前世的2025年,那时的女人别说守寡了,就是不给男人活着的时候不给他们戴绿帽子都谢天谢地了。
陆丰见状,心里更加笃定:
一定要带着嫂子们,还有老娘,不仅要让她们吃饱穿暖住好屋,还要致富奔小康买车有存款,成为十里八乡第一个万元户。
姜玉凤掏出一沓钞票和粮票,说:
“这是队里发来的抚恤金,一人50块钱和20斤大米。
你们各自拿一份去,日子艰难,你们得有钱财傍身。
也算是你们男人对你们尽的最后一份责任。”
张知慧又摇头,说:
“娘,这钱你拿着。
我不要,这是用你儿子的命换来的钱,我用着烫手。”
姜玉凤看看其余四女,她们也是摇头。
姜玉凤叹气,说:
“现在分家了,以后总要有个人负责掌家。
我这把老骨头了,你们好意思让我掌家吗?
要不我替你们做主,这钱给知慧掌着,她负责采买生活物资。
清照和雨桐负责家务,爱芳负责打扫卫生。
至于阿竹,你爹娘在城里帮你安排好了外贸出口的工作。
跟外国人做生意,说出去多有面子啊。
阿竹你一定要好好把握这份工作啊。
所以,婆婆就暂时不安排你的工作了。
你要是想帮忙,就看着帮着大伙干活就行。”
姜玉凤随后又看向陆丰,欲言又止。
“娘,那我负责打猎、负责下地种田,成吗?”陆丰主动问到。
打猎是技术活、下田是体力活,男人承担最合适。
姜玉凤白了陆丰一眼,说:
“你但凡有你哥哥们一半懂事,你老娘我现在也不至于操这个心。
打猎你成吗?上次差点汽枪走火伤了人。
种田,才下地两天你就说脚丫子发炎干不了。
你把烟酒戒了、不给我们惹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随后,姜玉凤注意到了地上角落的猎物还有锅里煮的肉,隐约冒着肉香气息。
今晚光顾着在屋里伤心了,就连五妯娌在汤洗猎物,她都没有留意。
“这肉挺香,是白鹇吧。
上次吃还是老大前年打回来的,当时你们才来大队插队不久。
哪里来的?”
姜玉凤看着五妯娌问到。
五妯娌同时看向坐在井沿的陆丰。
陆丰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说:
“运气好而已。
山上还有一个没带回来,明天去带回来。”
“叮!”
陆丰这时才注意到,系统面板的幸运值由1变为了0。
看来是布置的陷阱都抓到了猎物。
而且刚出羊角坡的时候,幸运值还是3的。
这中间时间还有两个陷阱捕了猎物,他竟然都没有注意到。
可能是光顾着看嫂子们,都没注意到。
“老六,这些猎物是你抓的?”
“对呀,娘。”
“不会是别人陷阱里的,你捡现成的吧。
这要是人家知道了,不得上门来骂你?
老六,我们虽然穷,但是要有骨气。
不是我们自己劳动所得,我们分文不要...”
姜玉凤又铁骨铮铮地“训斥”起陆丰。
陆丰一听,一个头两个大。
看来原主在别人脑子里的固有印象,是很难改变了。
早知道不打这么多猎物了,途惹怀疑。
这时,她们没有注意到,一个人正躲在廊子的黑暗处偷听她们的谈话。
“原来大房这边,拿了250块钱抚恤金和100斤大米啊!
黄队长还骗婆婆说抚恤金得等一段时间,而且抚恤金顶多只有几十块钱而已。
不行,这事必须告诉婆婆。
这笔抚恤金我们二房有权利分走一半,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姜玉凤一家子。”
蔡淑芬嘀咕完,便扭动着肥大的屁股小跑着向西边的屋子方向去了。
小皮瑟缩在角落里,盯着冒着热气和肉香的煮锅。
白鹇汤的味道早就馋得它直流口水。
蔡淑芬离去的脚步声,还是引起了小皮的注意。
“汪汪汪...”
它冲廊子方向吠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