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陈绪一边系袖扣一边走下楼梯,目光习惯性地扫向餐厅,却没见到熟悉的身影。
“夫人呢?”他皱眉问。
陈嫂正从厨房端出刚烤好的吐司,闻言笑道:“夫人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公司有急事。”
她的目光在陈绪印着红痕的脖子上停留片刻,“看来少爷昨晚睡得不错。”
陈绪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脖子,突然想起什么,手指一顿。
昨晚丁渝咬得狠,现在痕迹恐怕正明晃晃地展示在脖子上。
他没遮掩,大大方方坐下来吃早餐。
陈嫂笑得眼睛眯起一条缝,拿了杯温热的牛奶放在陈绪面前,“夫人看着文静,没想到还……”
“陈嫂。”陈绪不悦。
陈嫂识趣转移话题:“一会我得去房间把夫人养死的富贵竹扔了,这是夫人特意交代的。”
陈绪端牛奶的手突然停在半空。
“先别扔。”
陈嫂讶异,“叶子都枯黄了……”
“放着吧。”陈绪喝完牛奶放下杯子,语气不容置疑,“我上去换件衣服。”
转身上楼时,陈嫂小声嘀咕:“怪了,不是感情不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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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渝破天荒起了个大早,兜圈子去了城西常吃的那家早餐店。
早餐店是经典的苍蝇馆子,规模很小,卫生做得很一般,可丁渝很爱吃,有空就会过来。
但自从丁儒山出事,她忙着四处周旋,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来了。
热气腾腾的蒸笼散发出熟悉的面香,丁渝站在早餐店门口深吸一口气,仿佛这样能把餐点的温暖一起吸进肺里。
她进去坐着,点了熟悉的老三样,老板很快给她端上桌。
她熟练地拆开一次性筷子,正要大快朵颐,外面传来熟悉的男声。
“老板,还是老样子,我要老三样。”
这个声音让丁渝浑身僵住。
她小心翼翼地向外探了一眼,丁檐西装革履,霸总的气场精致得和这里格格不入。
热气氤氲中,丁渝看着丁檐熟悉的侧脸,恍惚间仿佛又看见当年跟在他身后屁颠屁颠的自己。
这家店是她上高中和丁檐赌气时无意间闯进来的。
彼时还是大小姐的她,为了逃避保镖的追捕,独自躲进脏兮兮的后厨,丁檐不知道从哪走进来,一把提溜着她的肩膀,作势要把她带回去狠狠惩罚。
那时的丁渝很会撒娇,为了多呼吸一点外面的自由空气,她拽着丁檐的手乞求说吃一顿再走。
藏在深巷里的人间美味,丁渝头一回吃就一发不可收拾,日后隔三差五地缠着丁檐带她来。
丁檐嘴上一次也没有同意,但总是借着各种理由摆脱丁儒山的看管,带着她来这里。
来这里品尝不可多得的美味。
丁渝今天会过来这里吃早餐,纯粹是心血来潮,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丁檐。
丁檐点完餐就往店里进,在熟悉的角落位置,看见了丁渝。
看丁渝的这一眼不深不浅,丁檐没有停顿,毫不犹豫地坐在丁渝对面。
豆浆冒着热气,丁渝盯着碗里晃动的倒影,想起丁檐前几次的强势,心有余悸地挪着凳子后退了点。
丁檐看着她的眼睛,单刀直入:“你也忘不掉,不是吗?你乖一点,我们就能回到从前。”
豆浆碗里映着丁渝模糊的脸,她停下筷子:“回不去了。”
丁檐声音冷下来:“别告诉我你真的爱上了陈绪。”
丁渝不答,站起身,桌上的豆浆一口未动,“我上班要迟到了,先走了。”
“非要这么绝情?”丁檐的声音响在身后,音量不大,很快就淹没在嘈杂的环境里。
丁渝脚步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老板认得兄妹俩,见两人不太对付,以为是又吵架了,端着早餐上来时好心劝:“有时候做男人的要让着点女孩子,态度不要太强硬,强硬只会把人越推越远。”
丁檐颔首,看着一次性筷子的外包装放空。
他认同早餐店老板的观点,但是,不强势,是没法从陈绪那个疯子手里抢到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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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渝回到工位前敲键盘,有些心不在焉。
中途黎尚的秘书过来敲门:“丁经理,黎经理请你过去一趟,”
丁渝点了点头,待手上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按下电脑的休眠模式,起身往黎尚的办公室走。
“坐。”
黎尚言简意赅,丁渝一进门就推了份文件过来,“公司决定中止你的劳动合同。”
丁渝盯着那份解约协议,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用加粗黑体写成的‘重大过失’四个大字。
“我泄露了什么机密?”
黎尚看着百叶窗缝隙,眼神飘忽,“上周三提交的精密仪器推广策划案,公司还没实行就出现在了对家公司的办公桌上。”
黎尚语气含糊:“董事会那边很愤怒。”
丁渝一针见血:“是董事会愤怒还是丁檐愤怒?”
黎尚话头一噎。
丁渝的话坐实了他心中的猜想。
每回只要丁檐和丁渝闹矛盾,董事会那边都会想方设法对丁渝略施小戒,这回看来两人是真闹掰了。
黎尚没给出明确的回应,模棱两可的态度让丁渝一下子死了心。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丁檐千方百计地对她发难,那她强撑着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签。”
她龙飞凤舞地在协议上签上自己的大名,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丁渝的东西不多,收拾完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忽然释然地松了口气。
以前丁儒山坐镇掌管华渝,她每天摸鱼都摸得很开心。现在丁檐上位,她每天都背负着压力,日子过得很压抑。
离开这里,也不一定就代表失败。
丁渝把心态放得很平。尽管,抱着箱子出办公室的时候所有人都用不同的眼神盯着她看。
丁渝无所谓。远离这是非之地,她开心都还来不及。
她出门直奔电梯口,电梯门快要关上的瞬间,一只手突然横插进来。
看清来人,丁渝只觉得密闭的空间里空气凝固。
“我做这么多,都是为了让你迷途知返。”丁檐兀自开口。
丁渝权当听笑话:“我不需要。”
她看着显示屏上飞机跳动的电梯数字,等时机差不多,她才朗声开口:“待在你这种人身边,才是迷途。”
“我长这么大,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求爸爸收留你。”
电梯在这时候叮的一声响,丁檐在后面气急:“丁渝,你别后悔!”
丁渝越走越快。
丁檐目送她离去,一拳砸在电梯口的钢化玻璃上。
玻璃里映着他自己看着都陌生的模样。
指尖发疼,他浑然不觉,想起记忆里丁渝眼睛发亮的模样。
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在喷泉池边和他拉钩:“哥哥,我们要做一辈子在一起的家人。”
他唇角苦涩。
抬眼,看见丁渝上了陈绪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