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声。
委屈恳求的声音于庄严肃穆的墓园响起。
声声震颤,句句遗憾。
…
周靳屿伸出微颤的指节,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从身后轻轻拥着她,做她的依靠,宋知韫像是找到寄托一般无力的靠在他身上,视线一直落在虚空处,了无生气。
被周靳屿牵着一步步走下台阶。
她很听话的,没有回头,一次都没有。
只是一直待在周靳屿的身边,迟迟不肯开口说话。
身上的骄傲自信热烈明媚如被打碎脊骨一般,化作柔软一小团,蜷缩在角落里,对外界的接触很有抵抗。
沈明棠的心下微微一沉。
不止沈明棠,宋家的人在触及到宋知韫的状态脸色也不由得沉下。
这是…创伤性失语症的前兆。
她的主治医生曾经说过,近些年复发的太过频繁,如果再次复发会造成永久性失语。
并且,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治好。
她这么明媚热烈的小姑娘,好不容易走出来的,好不容易开始面对新的生活了,怎么可以一下子又回到原点呢?
沈明棠微微侧了下脑袋,根本不敢和宋知韫对视。
她怕一对视,她比宋知韫先崩溃。
…
上了车后,宋知韫很主动的钻进周靳屿的怀里。
甚至觉得侧坐抱得不紧,没有安全感,直接跨坐在男人的身上。
小手轻轻圈在他的脖颈处,额头顺势抵在他的颈侧和温热的呼吸一同落下。
两人谁都没开口说话,周靳屿只是顺着她,顺着她的心思,落在她纤细腰肢上的手臂不断收紧。
他喉间异常滞涩,像被塞进了一堆堆碎玻璃渣,他想发出声音都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她经历了不止一次,她那么怕疼的一个小姑娘,是怎么熬过这一次又一次极致的痛苦,夜里会不会窝在被窝里哭鼻子?
想到这里,周靳屿的心脏就泛起一阵阵抽痛,如疾风侵袭一般,毫无预兆却痛彻心扉。
原来人难过到极致时心脏真的会疼。
疼到连呼吸都是痛的。
可他的时宜宝宝呢,她要经历的远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痛苦。
却还要表现得若无其事,在所有人面前仍要强装出一副她很好的模样不让家里人担心。
他缓缓低头,轻轻吻着她的发丝,温柔克制。
一点也不像他平时那般强势。
倏然。
宋知韫从他怀里直起腰来,她一直都是个对情绪感知特别敏感的人。
柔腻的小手从脖颈处绕到他的脸侧,轻轻托起,指腹落在男人冷白的肌肤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触。
“周…周靳屿!”她缓慢开口。
“不要掉眼泪,我不想你掉眼泪,我心里会不舒服,很不舒服——”
周靳屿轻嗯了一声,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眸底,想说的话似乎都被堵在了喉间。
他缓了缓喉间的酸涩,知道这个节点说这个可能不太好,但他还是遵从内心的想法,她不想往后她遇到任何事情都独自承受,他很心疼。
周靳屿垂眸看她,捏着她的手腕,将一只手放在他不断震颤的胸腔上,“时宜宝宝,我们结婚好不好?”
“……”
车内的空间突然静谧了下来,一道淡淡的雪松木香混着馥郁的玫瑰果香萦绕在她的鼻翼间。
一个味道清冷一个味道热烈,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却结合的如此完美。
他们天造地设,命中注定。
“好!”她哑声回应。
本以为听不到她的答案,却在下一秒顷刻响起。
周靳屿微微怔住,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极速倒流,不敢置信又问了遍,反复向她确认,“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
宋知韫从来没有见到过他这样,以往都是占据高位强势而不容置喙,此刻眸底透露的满是小心翼翼,不断向她确认。
她眸光流转,娇嫩的唇瓣轻轻嗡动,喉间艰难的发出一道气息般的声音。
“我说——”
“我答应你了,我们结婚!”
宋知韫在他怀里侧了下身,泛着凉意的掌心也顺势从他的侧脸滑下,捞过车载冰箱里放置的矿泉水,还未等打开,一把就被周靳屿扼住了手腕,他的动作说不上有多么温柔,身上本就没什么力气的宋知韫一下子撞到他清隽的侧脸上,温软的唇瓣贴着他的唇角划过。
周靳屿将她手里拿着的那瓶冰水又放回了小冰箱,给她递过来一个萝卜兔的保温杯,里面装得是雪梨汤。
甜甜润润的顺着喉管划过,仿佛将她喉间堆积的酸涩感一同带走。
虽然她不太愿意承认。
但她好像离不开他了……
宋知韫不想伸手举着保温杯,周靳屿无奈,大掌托着她的后颈,将雪梨汤一口一口喂进去。
大半杯的雪梨汤几乎都进了宋知韫的肚子,她小手轻轻一挡,将它推开。
“不喝了?”
宋知韫轻摇摇头,不太想开口说话,只觉得眼皮有些重,还有些晕,很想很想就这样靠在他身上。
她一点睡意都没有,抬起小手轻轻将保温杯推至到周靳屿的唇边。
一股淡淡的果香缠绕着花香扑面而来。
周靳屿一向不喜欢喝这种甜润的汤,准确来说,汤类他一概都不爱喝,却在她推过来时,心甘情愿喝下。
甜润的梨汁如一抹雪山深处缓缓流出的清泉水一般干净冷冽,不止在喉间流淌更在心底掀起阵阵涟漪。
“睡会吧,我陪着你。”周靳屿往她身上搭了个小毯子车内的冷气开的有些低,修长的指节顺着指缝穿过,与她十指相扣,“一直陪着你——”一直爱着你,直至死亡。
…
车队回到市区里就散开了,宋家长辈和周家长辈的车一直跟在两人的那辆库里南后面。
而此时,宋知韫趴在周靳屿里的怀里一直睡得很乖,库里南停在宋家老宅的门口时宋知韫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周靳屿伸手将搭在她身上的那条小毯子直接往她脑袋上盖住,遮挡住刺眼的阳光,圈在她腰肢上的手臂微微收紧,毫不费力将她抱起,带宋知韫回房间,缓慢而轻地将她放在柔软的床铺间,小姑娘突然嘤咛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