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里的霉味不知何时变成了浓重的腥甜,像是铁锈混着腐烂的水草。
林阎的手电筒光束扫过石壁时,突然被一片幽蓝的光撞得发颤——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个能容纳十座城隍庙的地下湖。
\"我的天......\"陈书童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湖面泛着冷冽的荧光,像撒了把碎星子,可凑近了看,那些幽蓝竟是从湖底密密麻麻的骸骨里渗出来的。
骷髅头、断剑、锈蚀的青铜鼎,甚至还有半具裹着鳞甲的怪物残骸,在荧光里浮浮沉沉,像是被按进玻璃罩里的标本。
\"是当年修祭坛的苦工。\"沙哑的声音从湖边传来。
众人猛地转身,只见一个满脸煤灰的老矿工正蹲在石滩上,裤脚还沾着新鲜的矿渣,\"我是王三,五十年前被监工一镐头砸死在这洞底。\"他浑浊的眼珠扫过林阎怀里的生死簿残页,突然跪下来磕了个响头,\"求几位大人听我一句劝——湖底封着'混沌之核',醒了的话,这世道要比当年山海战役还惨!\"
白狐仙的狐火凑近老矿工的身影,却没有穿过去。
林阎摸出别在腰上的\"灵质检测仪\"——这是他用现代电路改造的法器,金属探头刚浸入湖水就疯狂震动。\"幽泉孢子浓度超标。\"他盯着仪器上跳动的荧光数字,想起三个月前在饕餮羊灵腹内取出的半透明孢子,\"和之前那只邪兽体内的完全一样。\"
张婆婆的手指在胸前捻动佛珠,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幽泉教总说混沌潮汐是天地劫数,可若这孢子是人为培育......\"她没说完,李道士已握紧了腰间的镇魂铃——铃身上刻着的\"驱邪\"二字正泛起金光。
老矿工搓了搓发黑的手掌:\"要镇住混沌核,得去湖底取《因果天书》。
可湖面上那三块碑......\"他指向漂浮在湖中央的三尊青石碑,每块都有两人高,碑面爬满扭曲的符文,\"分别锁着时间、空间、因果。
解不开,碰都碰不得。\"
柳画师突然摘下肩头的布包,展开一卷泛黄的画轴。
她的手指在画纸上划过,墨迹竟像活了似的游移,最终在某块石碑的位置凝出个朱砂圈:\"我画过七十二处凶地的灵脉走向,这符文的根基......像周商时期的甲骨变体。\"
林阎眼睛一亮。
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巴掌大的铜匣——这是用现代3d打印技术结合道家炼器术做的\"符纹解析器\",将柳画师指出的笔画输入后,铜匣顶部的水晶球开始旋转。\"时间碑的关键在'逆'。\"他盯着水晶球里浮现的古篆,\"古人用日晷测时,逆着刻痕数......\"
当林阎的指尖触到第一块石碑的瞬间,湖面突然掀起半人高的浪。
三尊石碑同时震颤,最左边的碑面\"轰\"地裂开,露出里面刻着的星图——正是老矿工说的\"时间锁\"解法。
\"好样的!\"李道士拍了拍林阎的肩,话音未落,第二块石碑的符文突然渗出黑血。
湖水开始沸腾,无数青灰色的手从水下钻出来,指甲足有半尺长,指缝间还挂着腐烂的水草。
\"幽泉水鬼!\"张婆婆的佛珠串\"啪\"地崩断,\"它们专吃活人的记忆,被碰到的话......\"
陈书童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青瓷墨瓶。
这小子平时总说自己是\"落第书生\",此刻却红着眼眶把墨汁泼向湖面:\"我爹说墨能镇邪!\"浓稠的墨汁在水面晕开,竟形成道半透明的屏障,水鬼的手触到墨痕就发出\"嗤啦\"的焦糊味。
林阎趁机摸出符箓打印机——这是他用灵玉驱动的改良版,此刻正\"咔嗒咔嗒\"吐出泛着金光的定魂符。\"李道长,引它们聚堆!\"他大喝一声,李道士的镇魂铃顿时炸响,水鬼们像被线牵着似的挤成一团。
林阎抬手甩出三张符,精准钉在每只水鬼的天灵盖位置——那是他用解剖学知识标注的\"灵体命门\"。
水鬼们发出刺耳的尖叫,化作黑雾消散。
众人刚松口气,湖面突然掀起漩涡。
林阎的脚被什么东西勾住,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他看见白狐仙的狐火在头顶忽明忽暗,陈书童死死抓着柳画师的衣袖,李道士的镇魂铃砸在石滩上,发出清脆的响。
湖底比想象中更深。
荧光越来越亮,林阎终于看清那团光的中心——是本悬浮的古籍,封皮上的\"因果\"二字正渗出金色的纹路,像活物般游动。
他伸手去够,指尖刚碰到书脊,耳边突然响起沉雷似的声音:\"千年了,终于有人敢碰这东西......\"
寒意从脊椎窜到后颈。
林阎的视野开始模糊,等再能看清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无里。
四周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无尽的黑暗中,飘着几点幽绿的光——像是某种巨兽的眼睛。
\"窥探天机者......\"那声音又响起来,这次更近了,\"要拿什么来换?\"
黑暗中传来低笑,像是无数人同时开口,又像是从极远的地方飘来。
林阎摸向胸口,生死簿残页烫得惊人,残页上的字迹正在疯狂跳动,仿佛在记录什么他看不懂的东西。
而在虚无之外,地下湖的水面突然平静如镜。
刚才还翻涌的湖水此刻像块蓝水晶,只余那卷《因果天书》仍在原处漂浮,封皮上的\"因果\"二字,正缓缓渗出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