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光召正在船上举目远眺。
忽然,一条小舟上传来高亢入云的呼喝之声。继而,另几只小舟上的船夫亦跟着呼应起伏,声势夺人。
这种情景,颇得郭光召激动不已,不由立直身子,四下瞻望。
小伙子似乎兴致更高,对郭光召笑问道:“客官可是入京的么?”
郭光召兴致正旺,毫不在意的点头。
小伙子又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你是个待诏侍卫,而且现在还深藏一包密信……”
郭光召大吃一惊,脑中一片空白,只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露出嘲笑的阴险的脸的人。
小伙子乃黄河十八煞的一员,他们平时靠打渔摆渡为生,但这些进项满足不了他们的贪欲奢侈生活,所以他们也打着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旗号做起杀手。昨天他们收到一封密信和一笔可观的佣金,因此,黄河十八煞早早收拾妥当,留意着每一个过往之人。
小伙子的竹篙之中,就隐藏着一把斩腰刀,他没有把握认准眼前是否乃自己所劫之人,便试探性地问了这两句,得到证实之后,不等郭光召反应,便嘿嘿一笑:“要的就是你,小子,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声落,早将竹篙抡圆,对准郭光召的脖子斜扫而来!
郭光召的那种可怕的阴影又涌上心头,像是锋利的刀子又割中他还未抚平的伤口。何以对方对自己的行动如此的了解,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自己弟兄中真的有内奸。
但现在他没时间多想,那竹篙已到眼前,接着,啪的一声炸响,竹片碎削中显出一团耀人眼目的锋芒。
那是小伙子手腕发力,斩腰刀破‘鞘’而出的光华。
好快的刀,好狠的招!
郭光召肩头一侧,右掌推出,心剑专环电闪而出!
小伙子力道不小,但只是蛮力,离出神入化,隔物传功的内力还差一截,连看清对方如何发招也没有看到,便被击中心窝,杀猪般一声惨叫,身形后射如箭,落入河中。
阳光下只留下他一束喷射的血花。
“幺子——。妈的,快救他!”
有人在小伙子落水的刹那间便喊了出来。
不知何时,郭光召的四周,十数条小舟已把水道围的严严实实。
对方既然为密信而来,便一定有了准备,料定今日少不得大开杀戒,郭光召剑眉一挑,傲然杀气冲上九霄,将身上包裹紧上一紧,随即抽出御赐腰刀。
见对方共有八条小船,除正北方一只小船上站着三个汉子外,其余船上均为两人,他们个个身穿紧身衣裤,可随时入水深游,其中有八个人手持四股牛筋大网,另有几个手持鱼叉大刀。
喊话的是正北方小船中间那个四十多岁左右的大汉,他身穿绿袍,斜挎大刀,豹头环眼,凶相十足,看样子是他们的头。
随着他的声音,只听扑通扑通几声,早有四人钻入水中,水面只起了几朵浪花,便不见其人。
又不多时,水面一分,有两个汉子先行浮出水面,各腾一只手拉着那个小伙子,踩水而行,一边高叫:“老大,他不行了。”
那绿袍大汉怒道:“此贼果然有些手段,给我弄翻他的船,为幺子报仇!”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打定主意,先从此人下手,郭光召看看他离那大汉有四五丈远,正想用那断竹篙划行,心中互生念头,当下拱手笑道:‘请问,你等是何门何派,想我等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在下之性命?”
绿袍大汉冷冷道:“小子听着,我等便是赫赫有名的黄河十八煞,今天就是专程为送你去西天而来!”
郭光召对他们一众,自然没放到眼中,充其量他们也不过是被人收买的江湖喽啰,他想知道的是他们的雇主——那个幕后之人,所以他不急着要走,只是沉声说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看来今日在下难逃此劫了,不过,在下不想做无名冤死之鬼,不知道我这身上的银两可否能买些实话。”
说着话,他将包裹拿在左手,里面有他们几个人的盘缠,还有杜诗仙给他的衣服,看起来鼓鼓囊囊的,一边又叹道:“这些银子,仍在河里却是可惜,”
那绿袍大汉一众当然希望多分得一些银两,眼见郭光召那大大的包裹,再看郭光召身配两把兵器,看来不是穷小子。
他也当然听得懂郭光召的意思,条件并不苛刻,反正他今日难逃一死,当下应道:“把银子扔过来,老子让你死个明白。”
这时,那幺子已被拉上一条小舟,眼看气绝身亡,但却再无人去看。
郭光召接道:“这些银子就在我手中,若先给你们,谁敢保证你们不出尔反尔,我看还是你先满足我,反正在下也没肋生双翅。”
绿袍汉子一边的黄脸大汉接道:“小子,你他妈想的到美,我们就是杀了你,这些银子也飞不出天外,只不过想给你留个全尸,那这么多废话,快扔过来就是了。”
回头又对绿袍大汉小声道:“大哥,休要听他啰嗦,让我去收拾他!\"
郭光召冷冷道:“你可以试试,你若是能从这河底一个一个捞出它们,我便相信这世上猪能上树。”说着他伸展左臂,做个欲抛包裹的动作。
绿袍大汉已见过郭光召的身手,料知这一扔之下,包裹打开,正好来个天女散花,在此等浑水之中,如何能——找到,便低声对黄脸大汉道:“反正他今日难逃一死,再说我们这里说话,也走不了什么风声,我们的雇主也没给咱们留下什么谨言。”说完,他又对郭光召道:“好,在下就让你死个明白,雇主是个蒙面之人,我也不曾见其真面,人在马上,这身高嘛,嘿嘿,自然也无法估计,此人是江湖老手,没有说话,我们就是看到他的信,又当面给烧了,小子,就这些。”
雇主果然狡猾异常。
郭光召知道从他们口中难以套出那个奸细,当下,他将包裹放在船上,用左手拾起那根断了半截的竹篙,慢慢向北便划去,一边道:“多谢,那个人是什么时候给你联系的。
绿袍大汉道:“前天这个时候。”
眼见郭光召的小舟离自己也就三丈多远,他这才示意一边的小船向郭光召的小舟靠拢过去。
那竹篙已断,其实根本无法撑船,小舟划动之中全凭郭光召用内力拨水前行。
算算也觉得自己能飞跃到那绿袍大汉的小舟之上,郭光召这才又将包裹背在肩头,哈哈笑道:“对不起,在下的银两虽不少,还要看你们的本领如何,再说,你们的信息量也太少,不值钱。”说完,他猛然提气,向那绿袍大汉的小舟飞跃起身。
那绿袍汉子亦是江湖的老手,对郭光召早有防范,见他慢慢将船儿靠近,就料定此人必将破死一拼,因此早令一边的小船向郭光召靠拢。
这当儿,果然对方猝然发动进攻,而且是向自己飞跃而来,这三丈多远的距离,对方没有把握,绝不会跳起来往河里去吧。
乖乖!好厉害的轻功,刚才他又见对方一招就把幺子给打入河中,自知不敌,身子向后一扬,便带头跳入河中。
郭光召没有料到他们如此的机敏,在自己还未落到对方小船之上时,那小船已空空如也。
然而,他更没有料到,自己的双脚刚沾上那小舟之上,立足未稳,对方却借势猛的一翻,小舟便掀起波浪,猛然来个底朝天!好在郭光召早将腰刀探出,点在那翻动的船身之上,借力掠起,才没被带入河中,惊险无比地站在小舟的底部。
这刹那间,郭光召惊出一身冷汗。
黄河十八煞,个个都是响当当的江湖人物,要凭单打独斗,他们跟内功一流的郭光召无法相提并论,但今天他们早有准备,仗着人多势众,水性娴熟,依着地利优势,自然有恃无恐。
郭光召的身形刚刚落下,站在船底,余势未竭之时,从水中忽然飞出一道瀑布,加着一阵风声,向他迎头罩来。
是大网,网孔有拳头大小。
飞泻的大网暴然展开,水珠四射,阳光之下,莹光闪闪。
船身之下,有人立刻配合行动,再次掀动小船。
说时迟那时快!
那网绳已到郭光召头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