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结束,宾客相继离去。
庭院不远处有一道侧门,出去便通往叶先生暂居的别院。
辛久薇等在往侧门去的小道上,觉明如果要回别院,这里是必经之路。
院里的垂丝海棠花开了,辛久薇抬头看似在出神,实则想着一会儿同觉明说什么,又如何不动声色地靠近他。
正想着,却先碰上了祁淮予。
“辛久薇。”祁淮予的脸色不好看,“觉明是不是你叫来的?”
辛久薇看他一眼,神情讶异,“我一个闺中弱女子,如何请得动灵隐寺的大师。”
祁淮予冷笑道:“那他怎地好巧不巧,就在叶先生抉择时出现,还选了辛云舟这个草包?”
“祁淮予,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辛久薇笑道,“你总觉得除了你,其他所有人都是蠢货,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又算什么东西?”
祁淮予忍了忍,还是低吼道:“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你若专心助我,好好地在我身后做个贤内助,又不止我一个得到好处,你有什么不满的?”
辛久薇心中冷笑,正要开口嘲讽回去,鼻尖忽地飘过一丝檀香的香气。
她对这香气十分敏感,亦已经很是熟悉。
下一瞬,她的身子晃了晃,脸上怒出仓惶神色,似乎敢怒不敢言。
“你便非要逼我吗?”
祁淮予没注意到她的变化,上前一步道:“分明是你在逼我!你为何就不肯像从前一样乖乖听话?”
辛久薇捂着心口,声音颤抖,“我是辛氏女,自然要支持兄长,为兄长高兴的,可兄长胜你,又并非我能左右,你能不能放过我?”
说着,她摇摇欲坠,仓惶无助。
祁淮予这下发现了异样,警觉地停下脚步。
正在这时,辛久薇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冲他身后高声道:“觉明大师!”
祁淮予连忙回过头,便见觉明站在庭院过来的方向,不知已来了多久。
祁淮予勉强恢复了神情,觉明在,他也不好跟辛久薇说什么,作了一揖便匆匆离去。
“觉明大师,让您看笑话了。”辛久薇擦了擦眼睛,走到觉明面前,“您来得正是时候,救久薇于水火之中,久薇在这里谢过大师了。”
觉明手中捏着佛珠,看了辛久薇一眼,“是施主正巧在这条路上罢了。”
“大师,咱们已见过许多面,不如就唤我的姓名吧。”辛久薇笑道,“无论是谁来得巧,总归是我与大师有缘。”
觉明收回落在辛久薇身上的视线,“施主既无事,觉明先告辞。”
辛久薇还来不及说话,白色的僧袍自身边掠过,觉明已走了。
“真无情。”辛久薇小声嘀咕。
反正觉明这边也不能急于一时,她转身回了庭院,准备去找哥哥。
辛云舟却在散席后遇到了薛应雪,两人正说话。
辛久薇停下脚步,藏到了两人都看不见的花架后。
只听薛应雪声音柔和:“往日的诗会辛公子都鲜少露面,不知公子才华斐然,实是应雪有眼无珠。”
其实辛云舟之前好几次见薛应雪,对方都没拿过正眼瞧他,今日他刚赢了祁淮予,心中正高兴,又被薛应雪这般夸奖一番,顿时喜笑颜开。
“薛姑娘不必这样说,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薛应雪微微一笑:“公子这样想我便放心了,应雪并非拜高踩低之人,实是今日阅读公子的文章,心中感慨。”
辛云舟挠了挠头,傻笑两声。
薛应雪话语一顿,又道:“公子既也是爱读书的,想来也知道,行文论道,都需得有同好,才能互通有无,府中两位小姐平日鲜少出门,也不知能否与公子说到一起去,公子满腔才华无处发挥,应雪真是为公子难过。”
辛云舟挥挥手道:“这道不必担心,别说家姐博学多才,就算是小妹,也能与我聊上一二,我不是那等悲春伤秋之人。”
薛应雪眉间闪过一丝讶异,心中却不屑,辛兮瑶不过是因着有辛家大小姐的身份才被捧着罢了。
而辛久薇,更是个庸俗贵女,想来这辛云舟也不过尔尔。
但想到辛云舟之前没少因为祁淮予和辛久薇争执,薛应雪便用善解人意的语气道:“辛三小姐从前参加诗会,都是躲在祁淮予身旁的,她们这样的柔弱女子,胸无点墨,平日就聊些胭脂水粉的无聊话题,如何能与公子聊到一起?”
谁知,刚才还呵呵傻笑的辛云舟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妹妹如何招惹你了?”
薛应雪神情一僵,道:“是我的话让公子误会了吗?”
她迅速地自清高的神情中流露出一丝怅然,似是十分过意不去,任谁看了都会心软。
谁知辛云舟全然像瞎了一样,只愤怒道:“我妹妹就是千金小姐,当然爱做什么做什么,况且就算她平日不说,也是从小受家父亲自开蒙习字的,你算什么,还看不起我妹妹了!”
薛应雪这下彻底挂不住笑了,“你……”
“你什么你,听你说了半天早就够了,从前我们根本就不熟,现在来说这些做什么!”祁淮予一甩袖子,“宴席已经散了,你请回吧!”
薛应雪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多少贵公子与读书人都将她捧着,拿她与城中小姐们比的也不少,哪一次不是被那些庸俗贵女衬托得她清雅不俗?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跟她甩脸子!
薛应雪的神情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冷着脸走了。
辛云舟还气呼呼的,“什么东西!”
辛久薇这才从花架后转出去,“哥哥。”
辛云舟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刚才她的话你听见了?妹妹,你千万别往心里去,都是她乱说的!”
“我知道的。”辛久薇笑道,“哥哥莫急,方才见哥哥这样维护我,我很是高兴的。”
辛云舟松了口气,“我就知道还是我妹妹大度。”
辛久薇看了看他,问:“哥哥从前觉得,薛应雪如何?”
“从前吗?”辛云舟哼一声,“长得是挺好看的,可以前就不拿正眼看我,真以为我不知道?现在还在我面前说你的坏话,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连我妹妹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辛久薇被她逗笑,心中放心了一些。
上辈子,她哥哥应该是对薛应雪有些好感的,可自从被祁淮予设计钉在纨绔的名声上后,他还被薛应雪奚落了好几次。
见祁淮予这么生气的模样,想来也不用怕他以后因薛应雪而伤心了。
辛久薇对辛云舟道:“哥哥这样想我就放心了,哥哥的文章今日连叶先生和觉明大师都夸赞,日后一定有天下最好的姑娘能看懂哥哥的。”
辛云舟的脸红了红,“说这些做什么,还早着呢。”
辛久薇笑起来,“哪里早了,哥哥今日是扬名了,恐怕明天就有媒人来说亲呢。”
兄妹两说笑着往回走,辛久薇想到此处,又想起姐姐辛兮瑶来。
谢家的亲事她还得去父亲那里说说,父亲作为家主要在儿女的亲事上多方考虑,但也不是全然不顾辛兮瑶幸福的人。
谢长景目中无人,对辛兮瑶充满偏见,说亲的事要尽快取消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