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户家门口。
当武大郎领着黄淮和武松再次敲响那扇朱漆大门时,开门的依旧是那个门子。
只是这次,他看到武大郎身后那如同铁塔般威猛的武松,以及气度不凡的黄淮,脸上的倨傲收敛了不少,多了几分狐疑和谨慎。
“武大郎,你又来做什么?不是说了让你在家等着消息吗?”门子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我……我是来……”武大郎刚要开口,就被黄淮轻轻碰了一下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
黄淮上前一步,朗声道:“这位小哥,劳烦通报一声,就说武家兄弟前来拜会,商议婚嫁事宜。”
门子闻言一愣,狐疑地打量了三人一番,见黄淮不像是在开玩笑,也不敢擅自做主,只得转身进去通报。
不多时,院内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珠光宝气,约莫四旬左右的妇人,在几个家丁的簇拥下,快步走了出来。
这妇人面容倒也算得上周正,只是双颊无肉,颧骨高耸,一双吊梢三角眼,眼角细纹堆叠,眼神中透着一股子精明与刻薄。
这,便是这张大户的夫人了。
她一出场,目光便先落在了武大郎身上,随即眉头紧锁,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悦之色,尖声说道:“武大郎!你这是什么意思?前几日让你在家好生‘养病’,今日怎么又拖着病体跑来了?莫不是想反悔不成?我可告诉你,当初可是说得好好的,要给你成全一门美事,你可别不识抬举!”
她显然是将黄淮之前的托辞当真了,以为武大郎是来推脱婚事的。
然而,当她的目光越过武大郎,看到他身后那如同山岳般矗立的武松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她那双三角眼上下打量着武松,从那魁梧的身材,到那英武的面容,再到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彪悍之气,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这……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莽汉?武大郎,你今天带这么多人来,是想做什么?!”张夫人色厉内荏地喝道,声音却不自觉地弱了几分。
武大郎被她这番话噎得面红耳赤,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黄淮见状,知道该自己出场了,他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笑道:“这位夫人怕是误会了。大郎回家后,与我等说得明明白白,说是夫人您宅心仁厚,要给二郎他说合一门亲事,成就一段良缘。这不,二郎一回来,听闻此事,感激不尽,便立刻与兄长一同前来,拜谢夫人美意,商议后续事宜。”
黄淮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武松的身份,又将之前张夫人“说给武大郎”的婚事,巧妙地安在了武松头上。
“什么?”张夫人闻言,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了!
她那张原本就刻薄的脸,此刻更是气得扭曲起来,指着武大郎的鼻子,尖声骂道:“好你个武大郎!我平日里看你老实巴交,没想到你竟敢跟我耍这种花招!当初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是给你武大郎说的亲!你现在弄出个弟弟来,是想赖账不成?!”
她气急败坏,声音尖锐刺耳,引得周围的家丁和路过的行人都纷纷侧目。
“夫人息怒,息怒。”黄淮依旧面带微笑,语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从容,“您也说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既然如此,咱们何不将婚书拿出来,当面对质一番,不就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吗?”
说着,他示意了一下身旁的武大郎。
武大郎虽然依旧有些不明所以,但对黄淮却是深信不疑,连忙从怀里掏出那份被黄淮修改过的婚书,双手递了过去。
张夫人狐疑地接过婚书,迅速展开。
当她的目光落在签名处那两个歪歪扭扭的“武松”二字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一股怒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武大郎!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篡改婚书!!”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武大郎厉声喝道,“这可是官府备案的东西!你这般行径,是要下大狱的!来人啊!给我把他抓起来送官!”
周围的家丁闻言,立刻就要上前。
“慢着!”黄淮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挡在了武大郎身前,“夫人何必如此激动?您不是也说,您家也存着一份婚书吗?不如将您那份也取出来,两相比对,孰真孰假,改没改过,岂不一目了然?”
“对!对!我这里也有一份!”张夫人被黄淮一提醒,也反应过来,她恶狠狠地瞪了黄淮一眼,转身对着身后的一个管家模样的家丁厉声道,“去!把那份婚书给我取来!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那家丁不敢怠慢,连忙跑进内院。
不多时,便拿着一份同样折叠好的婚书跑了出来,恭敬地递给了张夫人。
张夫人一把抢过婚书,得意洋洋地展开,准备当众揭穿黄淮等人的“阴谋”。
然而,当她看清自己手中那份婚书时,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瞬间僵在了原地!
她脸上的得意和愤怒,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她失声尖叫起来,用力地揉着自己的眼睛,仿佛想要将眼前的字迹擦掉一般,“我明明记得……明明写的是武……武植!怎么会变成武松?!一定是你们搞的鬼!你们……”
她状若疯癫,突然尖叫着就要朝着武大郎扑过去,想要撕扯他手中的婚书!
一直阴沉着脸,沉默不语的武松,此刻眼中寒光一闪!
他那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探出,如同铁钳一般,精准无比地抓住了张夫人那只伸过来的手腕!
“啊——!!!”
张夫人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像是要被捏碎了一般,剧痛钻心!她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
“放肆!竟敢对夫人无礼!”
“拿下他们!”
周围的家丁见状大惊,纷纷怒喝着就要围上前来!
“我看谁敢动!”
黄淮冷哼一声,上前一步,声音冰冷地说道,“这位,乃是景阳冈打虎英雄,新近被县太爷亲封的阳谷县步兵都头,武松武二爷!你们是瞎了狗眼,不认识吗?还是说,想尝尝都头的拳头,试试这阳谷县的王法?!”
“什么?!打虎英雄……武都头?!”
那些家丁闻言,顿时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脸上的凶悍之色瞬间变成了惊恐和畏惧!
他们哪里还敢上前,纷纷后退,生怕惹祸上身!
张夫人也被武松那冰冷的眼神和黄淮的话语吓得浑身一哆嗦,手腕上的剧痛让她冷汗直流,尖叫着喊道:“不嫁了!不嫁了!这亲事我不认了!你们快滚!快滚!”她现在只想赶紧摆脱这个煞星!
“不认了?”黄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白纸黑字,官府备案的婚书,岂是你说不认就不认的?想耍弄我们武家兄弟?没那么容易!”
他上前一步,声音陡然提高:“二郎!既然这张夫人如此无赖,不若将她带上公堂,请县太爷评评理!看看这阳谷县,究竟是谁在藐视王法,戏弄良善!”
“好!”武松闷哼一声,手上微微用力,那张夫人立刻疼得龇牙咧嘴,连声求饶。
就在这时!
“手下留情!都头手下留情啊!”
一个大腹便便、穿着绫罗绸缎、约莫四十来岁、满脸堆笑的胖男人,从内院急匆匆地跑了出来,正是张大户本人!
他显然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见势不妙,赶紧出来打圆场。
他先是对着武松连连作揖,满脸谄媚地说道:“哎哟!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武都头吧?失敬失敬!都怪我家这婆娘有眼无珠,冲撞了都头!还望都头大人有大量,饶了她这一次!这门亲事,我们认!我们一定认!”
他转头又对着那还在尖叫的张夫人厉声喝道:“你这泼妇!还不快给都头赔罪!再敢胡言乱语,小心你的皮!”
张大户显然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在武松这位新晋都头面前,哪里还敢有半分嚣张。
与此同时,一个俏生生的身影,也怯生生地从张大户身后跟了出来,正是潘金莲。
她今日换上了一身略显素净的衣裳,但依旧难掩其绝代风华,只是那双美丽的眸子,此刻却充满了惊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黄淮见状,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弯腰从地上捡起那两份内容一模一样的婚书,走到张大户面前,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张员外果然是明事理的人,既然亲事已定,那……说好的嫁妆呢?”
“有有有!当然有!”张大户闻言,连忙对着旁边的管家使了个眼色。
那管家不敢怠慢,急忙跑进账房,不多时便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托盘上,放着三串沉甸甸的铜钱,不多不少,正好三贯。
黄淮伸手接过托盘,掂了掂分量,嘴角微翘。
他转过身,走到那依旧有些惊魂未定的潘金莲面前,一把抓住了她那柔若无骨的皓腕!
潘金莲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被黄淮牢牢抓住。
“二哥!”黄淮拉着潘金莲,转头对着武松朗声笑道,“新妇到手!还愣着做什么?回家!吃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