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懊悔不已。
后悔之前为何情绪激动。
要是自己当时冷静些,韩成也不至于被吓得这般模样!
自己怎么就不能收敛一些呢?
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韩成如何了?是不是已经神志不清?速召太医!”
朱元璋看着快步上前准备行礼的毛镶问道。
并未让他行礼。
韩成若是病重,许多疑问将无人解答,病情也可能反复,此时哪还有心思行礼?
见鬼去吧!
原本朱元璋不愿他人知晓韩成的存在,但如今明白韩成状况危急,也就顾不上这些规矩了。
直接下令唤御医。
毛镶本来就忐忑不安,看到皇帝已知其报信之事,又见皇帝如此反应,愈发不安。
心中百感交集。
但他不敢耽误,否则一旦皇帝召来御医,事情传开,后果更糟。
“皇上,不是的,韩公子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
朱元璋闻言一怔,心头的大石瞬间落地。
同时恍然大悟,原来毛镶如此慌张赶来,并非是因为韩成病重至极。
而是已经好转。
“怎么回事?一会儿好好的,一会儿又说不好?”
朱元璋疑惑地问毛镶。
仅这一句话,就让毛镶额头冒汗。
“皇上,是这样的,我随韩公子去寿宁宫时,发现他神情恍惚,言行举止有些异常。”
属下深知此人与众不同,绝不敢掉以轻心……”
毛镶注视着朱元璋,将所有事情毫无保留地叙述清楚。
包括宁国公主朱有容赠予韩成手帕,让他拭汗的细节,也没有丝毫遗漏。
毛镶非常清楚自己的地位,明白自己只是上位者的耳目,必须始终忠于唯一的主人。
因此,在此事上,他绝不会有所隐瞒。
听完毛镶详尽的讲述后,朱元璋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他心想,难道是自己最近状态不佳?
这……这难道是我女儿该做的?
想到太子朱标今日提起的关于女儿的一些话,朱元璋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难道我女儿真的对那个韩小子动了心?
这种事,也未免太离谱了吧!
朱元璋完全摸不着头脑。
“你再跟我详细讲一遍!”
过了许久,朱元璋才重新开口。
毛镶不敢疏忽,连忙再次复述了整个经过。
这次,朱元璋时不时提出问题。
一番询问之后,朱元璋突然笑了。
整个人顿时放松下来。
他想明白了!
彻彻底底地想明白了。
通过这次深思熟虑以及对毛镶的详细追问,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担忧实属多余。
女儿给韩成手帕擦拭汗水,并非出于男女之情。
而是因为她孝顺且心存善意。
之前为了解救妹妹的病痛而同意嫁给他,如今担心他中暑影响妹妹的治疗,送手帕也是合情合理的。
果然是这样!
我的女儿怎么会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呢!
那个韩小子有何特别之处?
我的女儿怎会看得上他?
朱元璋顿时豁然开朗。
整个人重拾信心……
寿宁宫内,宁国公主朱有容回想今日所发生的一切,脸颊依然滚烫。
然而心中却涌起无数甜蜜与期盼。
自从韩成出现后,她原本黯淡无光、充满不幸的生活瞬间明亮起来。
重新焕发出生机与活力……
朱元璋迈着坚定的步伐朝寿宁宫走去。
朱元璋决心这次不仅要找韩成聊聊,弄清楚心中的疑问,还要当面问有容确认这件事。尽管在他看来,问与不问结果差别不大,毕竟他坚信自己的女儿绝不可能对韩成有意。可深思熟虑后,他还是觉得问问无妨,这样或许能消除之前标儿所说的话对自己的影响,让自己彻底放下此事。
带着满满的信心,朱元璋径直去了寿宁宫……
“皇上,您怎么又来了?刚刚才见过啊。”
韩成住的寿宁宫偏殿内,韩成看到突然来访的朱元璋,着实吃了一惊。语气中透着几分不耐烦,甚至隐隐有几分厌恶。
今天从朱元璋那儿回去后,韩成得到了未来岳父家人的青睐,还得到了一条手帕。心里正美滋滋的,盘算着如何继续增进与未来妻子的感情。并且由于暂时脱离了朱元璋的影响,他感到格外轻松,以为至少这几天可以不用见到朱元璋。
没想到朱元璋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在这种情况下,韩成还能心情好才怪呢。他实在是不想多待,和未来的老丈人相处远不如与未婚妻单独相处来得自在。
朱元璋独自一人来到韩成这里,连毛镶都没带,只是让他在外头守着,并未让人去通报宁国公主。
他接下来要问的事情太过重要,任何泄露都会引起轩然大波。除了太子等极少数几人外,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到了寿宁宫后,朱元璋觉得先向韩成了解一下未来的情况比较合适。
至于问宁国公主确认的事,他打算稍后再提。等在这里和韩成谈完后再问也来得及,因为他觉得结果应该不会有太大出入,问或不问其实无所谓。
看着韩成此刻的表情,朱元璋心中满是不满。
你这说话的腔调算什么?说什么“才见过”这种话?
怎么看你这般态度,好像很不愿意似的?
还没追究你先前对我失礼之事,你不思悔改也就罢了,现在反倒先埋怨起我来了?
朱元璋几乎要被气得岔气。
从未见过如此不知趣之人!
平日里我去见谁,谁不是欢天喜地、毕恭毕敬?
这是多大的荣幸啊!
多少人盼都盼不来这样的机会。
可这小子倒好,反过头嫌弃起我来了。
正打算发作,但想起马皇后临行前的叮嘱,又联想到韩成之前因害怕而神情恍惚的事,朱元璋最终还是强压下了怒火。
这在朱元璋身上,实在是难得。
朱元璋径自寻了张椅子坐下,看向韩成说道:“我特意前来探望你,你倒是给我说说,**尽忠报国之后,究竟发生了何事?是谁取缔了我们大明,创立了新朝?为何我越想越觉得此事颇为蹊跷?”
听闻此言,韩成一怔,这才刚平静没多久,老朱又开始纠结这事了?
走近朱元璋身旁,韩成端起桌上的茶壶与茶盏。
见到韩成此举,朱元璋心里冷笑一声。
这小子倒还算懂些规矩,知道给我倒茶。
这么热的天,我也确实渴了,喝口水也挺好。
可下一秒,朱元璋的想法就变了。
因为韩成拿起茶具后,竟径直走开,把东西放到远处去了。
本已准备接过茶杯的朱元璋,那刚刚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
一时之间场面甚是尴尬。
“你这是干什么?”朱元璋质问韩成,语气中带着几分恼意。
韩成答道:“这茶具很是精致,我很喜欢使用它。
要是不挪开,待会你发起火来,把它们砸个稀巴烂,我岂不是没法再用了?向谁诉苦去?”
“我怎会做出那种事?砸杯子、掀桌子,那绝非我的行事风格。”
朱元璋一本正经地说。
皇上啊,你若不重新想想,你刚刚说的话该有多荒唐?
韩成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注视着朱元璋许久,后者终于难以忍受,轻咳一声说道:“都是意外,这次你只管讲,我绝不再犯同样的错。”
韩成暗自腹诽,脸上却不动声色,不仅将茶具移开,还搬了椅子坐到离朱元璋丈许远的地方,倚墙而坐。
这一举动让朱元璋脸色铁青,恨不得上前动手。
待韩成觉得自己位置安全后,才开口说道:“陛下,您的设想没错,但取代大明、创立新朝的人,既非李自成,也非张献忠,而是……”
韩成此言一出,立刻吸引了朱元璋全部注意,后者眼中闪过震惊与愤怒,声音微微颤抖:“你说什么?大明竟毁于他们之手?!”
他毕生致力于赶走外族,复兴华夏,建立汉人江山,对于曾使他家破人亡的元**深恶痛绝。如今得知自己的基业再度毁于同族之手,怎能接受?
朱元璋呼吸急促,厉声问道:“那你口中的‘他们’究竟是谁?难道还是元**?”
见状,韩成急忙解释:“陛下息怒,我所说的并非元**,而是清**。”
听到这里,朱元璋的怒火稍有平息,但仍满心疑惑:“这清**又是何方神圣?怎会冒出来?它从哪里来?”
韩成整理思绪后答道:“这清**又称‘野猪皮’,原是辽东建州的一个蛮族部落,亦称建州女真。”
韩成的话语在室内回荡:“这不过是个小部落罢了,先前还受过大明诸多恩惠,等他们壮大后,竟如饿狼般反噬我大明……”
韩成的声音未落,朱元璋便已呼吸急促,满脸涨红。
许久之后,韩成话音落下,朱元璋双眼充血,似要溢出血来。
“李成梁简直愚不可及!
脑袋里尽是污秽!
如此简单的事都办不好!
杀人又养敌,这种昏庸之策,怕是被驴踢过无数次才想得出!”
“大明后期的文官武将,怎都这般无用?
简直是废物!
堂堂大明,竟连一个小小的女真部落都无法剿灭?
真是废物!全是废物!”
“大明能撑这么久,简直是个奇迹!”
朱元璋压抑的怒吼声在韩成的房中炸响。
“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这种愚蠢规矩,实在可恶!”